徐孝先看著東廠役長、番役很是嫻熟有序地從兩個方向奔向後院。
福善與楊增示意徐孝先看護好後院這些人。
而後便一左一右,各自帶了一個小旗的錦衣衛從兩側遊廊前往後院。
原本擠滿人頭的後院,瞬間空了不少。
徐孝先此時才有機會打量仇鸞,以及那些被聚集在一起的丫鬟下人。
仇鸞瘦瘦小小的,四十多歲的模樣,下巴留著胡須,雙眼通紅,神態疲憊,在他的身後還有七八個人。
坐在地上放聲大哭的應該就是正房夫人。
蹲著圍在兩側的兩男一女,俱是低著頭,看不清表情,想來就是仇鸞的子女了。
在更後麵則是仇鸞的幾個妾室,有的嗚咽哭泣著,有的手拿錦帕遮臉擦淚。
而就在徐孝先再次把視線放在洪氏身上時,不由皺了皺眉頭。
隨即徐孝先看向了那些被聚集在一起的下人,目光在人群中像是在搜索著什麼。
仇鸞仰天感歎,隨即看向丫鬟下人時,突然注意到了徐孝先的目光。
一會兒在丫鬟下人聚集的人群中掃來掃去,一會兒又看向了洪氏身邊的兩子一女。
就在徐孝先挪步走近人群時,原本神情絕望的仇鸞愣了下,那雙小眼睛裡閃過一絲慌張。
於是急忙道:“還不知道這位兄弟怎麼稱呼?怎麼看起來像是有些眼熟,是不是在哪見過?”
徐孝先不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向正望著他的仇鸞。
從錦衣中所來的路上,徐孝先想過自己跟仇鸞可能見麵時的場景。
甚至心裡還有一些小小的激動跟報複的快感。
但當他踏入仇鸞府邸時,那種報複的快感跟激動就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隻有執行任務的平和心態。
“仇大人說笑了,末將身份低微,未曾有幸見過大人。”
徐孝先平靜地說道。
“是嗎?”
仇鸞努力轉移著徐孝先的視線跟注意力,見徐孝先打算再次看向人群時,於是急忙問道:“這位兄弟看起來年紀不大,如今已經位居百戶,往後前途不可限量啊。對了,還不知如何稱呼?”
徐孝先笑了笑,目光在丫鬟下人的人群中,看到了他想要尋找的兩男一女。
其神情如喪考妣、臉色蒼白。
其中秀發淩亂的女子,雖是低著頭,但在徐孝先再次看向仇鸞之際,還是捕捉到了那女子眼淚似珠簾般,從白皙的臉頰滑落下來。
徐孝先平靜地看向眼神慌亂的仇鸞,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末將徐孝先見過仇大人。”
仇鸞瞬間目瞪口呆,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徐孝先。
腦海裡轟的一聲,整個人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一動不動。
而他旁邊一直哭的撕心裂肺的洪氏,此時也是止住了哭聲,神情無措茫然的看向徐孝先。
“你……。”
仇鸞看著徐孝先,緩緩抬起手臂,顫抖著手指向徐孝先,怔怔道:“你……你叫什麼?”
“末將便是徐孝先。”
徐孝先平靜的說道。
旁邊的洪氏淒然一笑,隨即又開始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報應啊……老天爺啊,我們家到底做了什麼事兒,要招來這樣的報應啊。”
仇鸞頹然放下手臂,簡直不敢相信會如此戲劇性!
一連張了好幾次嘴,仇鸞還是有些無法接受,如今站在他麵前,協助東廠抄家查封自己的,竟然就是那個自己眼裡如同螻蟻的小小軍匠。
“怎麼會是你?”
仇鸞慌了一樣,喃喃道:“你不是一個軍匠嗎?什麼時候被晉升為錦衣衛百戶的?”
“確切來說,末將是九月初八被晉升為百戶的,也就是末將大哥發喪後的第二日。”
仇鸞搖了搖頭:“這不可能……。”
隨即再次愣住,看著徐孝先問道:“你見過陸炳了?”
徐孝先笑了笑,平靜道:“仇大人,末將今日隻是奉命辦差,與仇大人說了這麼多,末將已經有違法紀了。”
說完後,徐孝先再次邁步走向丫鬟下人聚集人群前,手裡的繡春刀一一撥開麵前的丫鬟下人。
隨即走到了那兩名相貌清秀、皮膚白皙的男子麵前。
“等一下。”
仇鸞驚慌地喊道。
徐孝先並未回頭理會。
默默注視著麵前的兩名男子,隨即撥開兩名男子,看向那秀發淩亂的女子。
“把頭抬起來。”
徐孝先平靜地說道。
“徐孝先。”
仇鸞這次喊得更加絕望。
但徐孝先依舊沒有理會,見那女子依然低著頭。
徐孝先手裡的繡春刀緩緩指向那女子下巴,隨即用刀鞘慢慢抬起,迫使那名女子仰起了頭。
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五官分明、皮膚白皙,一雙充滿淚水的美麗眼睛,此時帶著驚慌不敢直視徐孝先。
隨即徐孝先在人群中望向神情徹底絕望的仇鸞,以及不知何時又止住哭聲後,被人攙扶起來的洪氏。
洪氏剛才是乾打雷不下雨。
但如今卻是淒然彷徨,緊閉著嘴巴,無聲的流著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