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青麟城，並未停下，而是繼續向著城外一片煙囪林立的區域駛去。
圖雅和阿古拉所在的馬車裡，氣氛有些凝重。
很快，一股混合著煤煙與鐵腥味的熱浪透過車窗的縫隙鑽了進來，伴隨著震耳欲聾的轟鳴聲。
圖雅忍不住掀開車簾一角，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數十根高聳的煙囪直插雲霄，正不知疲倦地向外噴吐著滾滾濃煙，如同巨獸。
煙囪之下，是一座座巨大無比的廠房，廠房的牆壁上開著一排排巨大的窗戶，能看到裡麵人影晃動，火光衝天。
“那……那是什麼？”圖雅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阿古拉也皺著眉看了過去，她同樣被這股磅礴的氣勢所震懾。草原上的鐵匠鋪，與這裡比起來，就像是孩童的玩具。
車隊沒有停，繞著這片被稱作“工業區”的地方緩緩行駛。
她們看到了成堆的鐵錠、煤炭，看到了無數工人穿著統一的服裝，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
那種井然有序、高效運轉的景象，讓看慣了部落牧人間隨性與散漫的阿古拉，感到一種發自心底的寒意。
這已經不是人力，這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規則與力量。
離開工業區，馬車又駛向了另一片廣袤的田野。
與城內看到的景象不同，這裡又是另一番震撼。
一望無際的田地被規劃得如同棋盤一般方方正正，無數條水泥砌成的溝渠縱橫交錯，將河水引入每一片田地。一些巨大的水車正在緩緩轉動，將水從低處提往高處。
田地裡，莊稼長勢喜人，綠油油的一片，充滿了生命力。許多農夫正在田間勞作，他們臉上雖然有汗水，但更多的是一種滿足和踏實。
圖雅眼中滿是羨慕。在草原，一個嚴酷的冬天就能讓無數牛羊凍死，讓無數族人餓肚子。而在這裡，食物似乎是可以被穩定“製造”出來的。
阿古拉嘴唇緊抿，沒有說話。
她引以為傲的草原騎兵，靠的是血性與勇猛。可林蕭的軍隊，靠的是那些工廠裡源源不斷生產出的鋼鐵武器。
她的族人，靠的是看天吃飯的牛羊，可林蕭的子民，卻能讓土地穩定地長出吃不完的糧食。
這種差距，已經不是勇猛可以彌補的了。
回到王宮的彆院，圖雅為沉默不語的阿古拉倒了一杯奶茶。
“阿古拉，你都看到了。”圖雅輕聲說，“主人……他建立的，是一個我們從未想象過的國度。”
“哼，不過是些奇技淫巧。”阿古拉端起奶茶，聲音依舊冰冷，但卻少了幾分底氣，“把人變成奴隸，磨滅了戰士的血性，這樣的子民，不過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圖雅看著她，沒有反駁，隻是幽幽地說道：“可這些‘羔羊’，人人都能吃飽穿暖，他們的孩子，還能免費讀書識字。在草原，隻有貴族的子嗣才有這樣的機會。而且……正是這些‘羔羊’打造出的武器，擊敗了我們三十萬草原勇士。”
阿古拉握著杯子的手猛地一緊，滾燙的奶茶濺出幾滴，她卻恍若未覺。
是啊，戰敗了。敗得體無完膚，一敗塗地。
她腦中不斷回想著白日裡看到的一切，那高聳的煙囪，那整齊的田地，那百姓臉上安逸的神情……這一切，都像一記記重錘，砸在她過往十八年建立起來的信念上。
父汗阿爾坦汗，是草原的雄鷹，可他隻會帶著族人去搶、去掠奪。而林蕭，卻懂得如何去創造，去建設。
誰高誰下，一目了然。
阿古拉的心，亂了。她第一次覺得，父汗……或許真的錯了。
正當她心煩意亂之際，房門被推開，林蕭走了進來。
“主人！”圖雅立刻站起身，臉上漾起溫柔的笑意，迎了上去。
林蕭點點頭，目光落在了阿古拉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怎麼，還在為你的草原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