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鎮北國誓師出征。
這是一次前所未見的陣仗。
望不到儘頭的軍隊方陣,士兵們身穿統一的鋼製盔甲,手持寒光閃閃的連發步槍,邁著整齊劃一的步伐。
在他們身後,一門門嶄新的後膛炮,炮身烏黑鋥亮,散發著冰冷的金屬光澤,被巨大的蒸汽拖拉機牽引著,緩緩推上了一列列早已等候在側的軍用火車。
汽笛長鳴,震耳欲聾。
鋼鐵巨龍噴吐著濃煙,載著這支無敵的軍隊,沿著四通八達的鐵路網,以“一日千裡”的恐怖速度,直撲大周心臟。
沿途,那些曾經固若金湯的大周郡縣,如今卻脆弱得像紙糊的一樣。
羌州城頭。
守城將軍舉著千裡鏡,當他看到地平線上那滾滾而來的大隊,看到那迎風招展的“鎮北”大旗時,他手中的千裡鏡“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開……開城門……”他嘴唇哆嗦著,麵如死灰。
抵抗?拿什麼抵抗?
城門緩緩打開,守軍們扔下兵器,跪在道路兩旁,連頭都不敢抬。
城內的百姓,在短暫的驚愕之後,卻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他們扶老攜幼,從家中捧出僅有的食物和清水,擺在路邊,簞食壺漿,夾道歡迎。
“恭迎王師!”
“恭迎王師替天行道!”
這些曾經的大周子民,此刻看向鎮北軍的眼神,充滿了希望與解脫。
同樣的一幕,在通往京城的每一座城池不斷上演。
鎮北軍兵不血刃,所向披靡。
不到半月,那麵繡著猛虎的“鎮北”王旗,已經插在了京城之外。
兵臨城下。
京城,皇宮。
李硯的寢宮內,李硯死死地捂住耳朵,城外那隱約傳來的轟鳴聲,像一柄巨錘,一下下砸在他的心口。那是火炮試射的聲音。偶爾,還有一聲尖銳高亢的汽笛長鳴,穿透宮牆,讓他渾身一哆嗦。
他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暴怒和自大,隻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懼。
他將自己反鎖在寢宮裡,周圍散落著各種木工工具和一地狼藉的木屑。
他正趴在一個巨大的、尚未完工的木頭烏龜殼上,雙手血跡斑斑,用一把刻刀瘋狂地雕琢著上麵的紋路。
“快了……快了……朕的玄武神甲就快完成了……”他口中念念有詞,眼神渙散,神情癲狂,“等朕躲進去,誰也傷不了朕!林蕭傷不了朕,那些刁民也傷不了朕!”
“陛下!陛下!不好了!”殿門被拍得砰砰作響,一個老太監的聲音帶著哭腔傳了進來。
“滾!彆來煩朕!”李硯尖叫著,將一把鑿子狠狠扔向殿門。
“陛下!城防軍……城防軍嘩變了!他們打開了德勝門,迎接……迎接鎮北軍入城了!”
“啊——!”
李硯的動作猛地一僵,隨即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慘叫。
他手中的刻刀“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整個人癱軟下來,目光呆滯地看著那個滑稽的木頭烏龜。
他徹底崩潰了。
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指著空無一人的前方破口大罵,罵林蕭是妖孽,罵周慕白是叛徒,罵滿朝文武都是廢物。
最後,他手腳並用地爬向那個木頭烏龜,狼狽地往裡鑽,嘴裡語無倫次地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瘋話。
……
太廟。
香火早已斷絕,厚厚的灰塵覆蓋著曆代先皇的牌位,顯得死氣沉沉。
周慕白穿著一身嶄新、平整的緋色宰相朝服,一步步走上台階。
他花白的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蒼老的麵容上沒有絕望,隻有一種塵埃落定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