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禦書房。
殿內靜得隻聽得見窗外偶爾掠過的風聲和李德全略顯粗重的呼吸聲。
這位民政部尚書，華朝的元老重臣，此刻正雙手捧著一份薄薄的奏疏，但那雙老手卻抖得厲害，仿佛托著千鈞之重。
他的老臉漲得通紅，不是因為緊張，而是因為一種極致的、難以抑製的激動。
“陛下……”李德全開口，聲音沙啞，帶著明顯的顫音。
龍椅之上，林蕭一身常服，姿態隨意地靠著，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身上，示意他繼續。
李德全深吸一口氣，像是用儘了全身力氣，才穩住心神，高聲奏報道：“陛下！京城……京城改造工程，初見神效！”
他翻開奏疏，指著上麵用炭筆和紅墨水標記出的數據，聲音越來越大，激動得幾乎要破音。
“啟稟陛下！根據衛生司與京城各醫館、藥鋪聯合統計，自全城通水、排汙管道投入使用以來，不過短短一月，城內百姓因飲用不潔之水、穢物滋生而引發的腹瀉、嘔吐、痢疾等病症，其發生率……暴跌九成！整整九成啊陛下！”
這個數字，像一道天雷，狠狠劈在李德全的心頭，也讓他眼中的世界，徹底被震撼所充斥。
他放下奏疏，像是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跪坐的姿勢，猛地向前一步，直接雙膝跪倒在地，整個人俯了下去。
“陛下，老臣……老臣替京城百萬百姓，替這天下蒼生，謝陛下天恩！”
李德全的聲音帶上了濃重的哭腔，老淚縱橫。
“您知道嗎？以前這個時候，城南的‘回春堂’，光是治拉肚子的病人，一天就得接診上百號人，現在，一天都未必有十個！城西的義莊，往年入秋，每日都有因病夭折的孩童被送去，可這個月……這個月送去的，大多是壽終正寢的老人！”
“這水，不是凡水，是活人無數的甘霖啊！”
“這地下管道，不是溝渠，是斬斷瘟神的利劍啊！”
李德全一邊說，一邊重重地將額頭磕在冰冷堅硬的金磚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作為掌管民生的尚書，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看似隻是解決了百姓喝水拉撒的“小事”，背後所代表的，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功德。
是無數條本該在病痛中逝去的鮮活生命，是無數個本該支離破碎的家庭。
曆朝曆代，帝王將相，求的無非是開疆拓土，是青史留名。
可誰曾像眼前這位年輕的聖皇一樣，將目光投向了這最卑微、最汙濁的角落，用一種他們想都無法想象的方式，為萬民謀求最根本的福祉？
這是真正的聖人之舉，是澤被蒼生，功在千秋！
林蕭靜靜地看著伏在地上、老淚縱橫的李德全，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淡然。
他沒有去扶，也沒有說太多溫言撫慰的話，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朕知道了。”
簡單的四個字，平靜得仿佛隻是聽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在他內心深處，一股難以言喻的舒爽感，正如同最烈的酒，瞬間衝上頭頂，席卷四肢百骸。
征服天下，坐擁江山，這種快感固然強烈，但終究會隨著時間而變得平淡。
可此刻，這種親手改變世界、扭轉無數人命運、將一個肮臟腐朽的舊時代徹底踩在腳下，建立一個嶄新、健康、充滿生機的新秩序所帶來的滿足感，卻是一種更加高級、更加純粹的極致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