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暄的目光越過驚魂未定的顧文淵,疑惑地投向那洞開的廂房內。
隻一眼,顧暄猛地倒抽一口冷氣,臉上的平和瞬間被驚愕取代,聲音因為震驚而陡然拔高:“啊!”
這一聲喊,如同投向滾油的熱水,將本就炸了鍋的人群再次點燃。
顧暄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刺到了眼睛,驚得腳下踉蹌後退半步,隨即指向臉色慘白的顧文淵,:“顧文淵!你瘋了不成!你完了!你惹下潑天大禍了!”
“你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帶著這麼多人!來……來捉太子?那是太子啊!你是要造反還是要拉著全家給你陪葬?”他將“捉”字咬得極重,刻意強調。
“不……不是我……我沒有!”顧文淵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寒毛炸起,想撲上去撕了顧暄那張胡說八道的嘴,卻被身後幾個機靈的學子死死拖住了手臂。
他百口莫辯,隻能徒勞地嘶吼,“是他們!是他們在裡麵!我什麼都沒做!”
“不是你帶的路?”顧暄冷笑,眼神如冰刀刮過顧文淵,“不是你踹的門?不是你在前麵喊‘替天行道’?!顧文淵!這麼多雙眼睛耳朵都在!你還想抵賴?”
他環視四周驚惶失措的學子們,聲音帶著無情的嘲諷,“你這手好戲,可唱得真大!連累我們顧家!連累所有今日在此的同窗!”
他這話落下,立刻有人附和著對顧文淵怒目而視。
顧文淵瞬間成了眾矢之的,被無數目光釘在原地,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太子衛元鈞與新昌郡主苟合,被十幾名國子監學子當場撞破的驚天醜聞,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席卷了整個文會,繼而以恐怖的速度向著整座都城蔓延。
根本無需刻意控製,這種消息,如同颶風,瞬間刮過了每一個角落。
消息傳入禁宮最深處的紫晟殿時,景仁帝正對著奏疏凝眉沉思。
當值大太監連滾帶爬地撲跪進來,臉色慘白如死人,連聲音都變了調:“陛……陛下!禍事!天大的禍事啊!”
“砰——!!”
景仁帝霍然起身,手中的禦筆連同那份奏疏被他狠狠摜在地上!
“混賬!畜生!孽障!”震怒的咆哮如同九天雷霆,在紫晟殿內轟然炸響,震得殿宇梁柱都似在嗡嗡作響。
“衛元鈞這個孽種!孽種!”
暴怒幾乎摧毀了帝王所有的理智,隻剩下戾氣。
“傳旨!”景仁帝胸口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生生磨出冰渣,“著!即刻將那孽障押回東宮!聽候發落!”
“今日在文會現場的所有人!無論官員、學子、仆役,一體控製,嚴加看管!敢有走漏一絲風聲者,淩遲處死!”
“那兩個妖媚惑主的賤婢……”大太監抖著聲音詢問。
“殺!”景仁帝雙目赤紅,如同瀕臨失控的凶獸,“立刻杖斃!一個不留!挫骨揚灰!”
“陛下!”大太監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帶著哭腔猛地磕頭,“萬萬不可啊!其中一個是新昌郡主!宣王殿下唯一的親閨女啊!”
“什麼?”景仁帝如遭五雷轟頂。
他下意識地伸手狠狠抓住冰冷的禦案邊緣,指節捏得死白,才勉力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新昌?”他喘息著,聲音陡然拔高,“衛元鈞!你這個天殺的!”
伴隨著帝王那聲嘶吼,一個消息再次如同尖針般紮入這沸騰的怒火中——新昌郡主在事發後目睹自己不堪醜態被眾人圍觀,驚悸攻心,已然直接厥死過去。
東宮通向紫晟殿的路,從未如此漫長而冰冷。
太子衛元鈞是被兩個麵無表情的禦前侍衛拖曳著來到宮殿門前的。
他身上裹著臨時找來的外袍,頭發淩亂,臉色灰敗如土,眼神渙散。
他渾身一個激靈,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撲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地。
“父皇!兒臣冤枉!兒臣是被人構陷的!”衛元鈞顧不上疼痛,聲音嘶啞急切,“那文會上定有蹊蹺!定是有人給兒臣下藥!兒臣當時如同身處夢中,全然不知發生何事!清醒過來已經是父皇!兒臣願請太醫驗身!定要驗身以證清白啊父皇!”
龍案之後,景仁帝胸膛起伏不定,那雙盯著他的眼睛,如同淬了劇毒的刀鋒。
殿內死一般寂靜,隻有衛元鈞咚咚的磕頭聲和他帶著哭腔的辯解。
厚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哭泣由遠及近。
皇後此刻也全然失了一國之母的端莊與威儀。她發髻有些鬆散,鳳袍也有些褶皺,顯然是得了消息便慌急趕來。
她踉蹌著奔入殿內,一眼便看見額角紅腫,跪在金磚上的兒子。
“皇兒!我的皇兒!”皇後心膽俱裂,再顧不得什麼禮儀,幾步衝到衛元鈞身邊,“撲通”一聲同樣重重跪下,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想要去攙扶兒子,卻被他額上的血跡嚇得手指發抖。
她猛地抬頭望向臉色鐵青的皇帝,眼淚瞬間洶湧而出,聲音淒厲而悲愴:“陛下息怒!您要為皇兒做主啊!此事必有妖邪作祟!元鈞他自來穩重,絕不可能做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定是被人算計了!有人要毀我兒!毀我西魏儲君啊陛下!”
皇後的哭聲淒切,字字泣血,在大殿內回蕩。
“穩重?”景仁帝猛然暴喝一聲。
他猛地站起身,手指隔著龍案,遙遙點著跪在下方的太子衛元鈞,那眼神像是要將他生吞活剝。
“他若穩重,東宮後苑裡那些爬你主子床的婢子,又是怎麼死的?他若穩重,太子妃至今空懸,東宮那幾個不成器的庶子,又是誰造的孽?現在,他竟敢在自己的文會上和新昌郡主……”
景仁帝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
皇後的哭聲戛然而止,臉色同樣慘白無比。
衛元鈞身子猛地一抖,眼神躲閃。
“以往,朕看在皇後看在儲君的分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替他遮掩!”景仁帝的聲浪越來越高,帶著積壓已久的滔天怒火,“可如今呢?他把這些醃臢事,暴露在一群國子監學子麵前,暴露在天下人眼皮子底下!”
帝王的咆哮如同狂風暴雨,席卷著整個大殿:
“你告訴朕!衛元鈞!你這太子之位!你這張臉皮!皇家這幾百年的清譽!還要不要?”
“父皇……”衛元鈞嚇得魂飛魄散,想辯白卻又無從下口,隻會拚命磕頭。
“住口!”景仁帝厲聲截斷,他怒極反笑,那笑容冰冷如同嚴冬的霜刀,直直刺向下方跪著的一雙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