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岩柏盯了她一陣子,長歎一聲,“帶著吧。”
魏京華跟著他一路無言的走到寇七郎的營帳外頭。
他抬了抬下巴,讓她自己進去。
一直沉默的魏京華卻忽然問道,“寇郎君的身體……不要緊吧?”
殷岩柏哭笑不得,挑著眉道,“你會醫術,還來問我?”
自己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卻低著頭,不往裡進,也不說話。
“你怎麼回事?”殷岩柏又氣又急,伸手想推她。
她忽的又抬頭,“若是我把他氣壞了,該來賠罪。若他並無大礙,才能平心靜氣的好好說話。”
“這有什麼區彆?”殷岩柏皺緊了眉,語氣卻不由放緩。不都是進去看看麼?何必在進門之前就問的這麼清楚?
“若是他這會兒不能好好說話,還是養身體要緊,我改日再來賠罪。”魏京華低著頭,聲音不大,語氣卻固執得很。
殷岩柏終於明白過來——她並不覺得自己有錯。
所以,她願意坐下來平心靜氣的談。
卻不願意麵對一個傷的極重的人,免得叫自己落在一個自責愧疚的境況之下。
“你還真是……麵冷心硬啊?”殷岩柏氣哼一聲,但眼中卻沒有什麼怒意。
他說不上來自己的心態,站在中立的立場,他欣賞她的冷靜果斷,欣賞她的理智,不被私情所擾。
但站在寇七朋友的立場上,他又覺得這女孩子心太冷了。
“他沒事,就是情緒激動,加上之前挨了板子,今日又馬背上奔波了一整日……總之,不管他傷的重不重,都不賴你,不會叫你負責,這總行了吧?”殷岩柏無奈說道。
魏京華微微頷首,“行。”
她轉身進了營帳。
營帳裡點著幾盞明燈,寇七衣著整齊的在榻上趴著。
魏京華清咳一聲。
寇七郎卻像是睡著了一般,一動不動。
魏京華不由皺眉,喊她過來說話,他卻睡著了?
“寇七郎君?”她上前幾步,輕輕喊道。
榻上那人還是趴著不動。
魏京華無奈,隻好又上前幾步,她彎身正欲再喊。
寇七郎卻猛地仰身而起,猝不及防的捉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拽,把她拉到跟前。
他灼熱的呼吸撲倒她臉上。
她睜大眼,長長的睫羽一顫顫的,目光卻清明至極的盯著他。
寇七郎緊咬著牙,一隻手攥著她纖細的手腕,一隻手箍著她的腰……他低頭一點點靠近她。
她卻隻是拿明澈的眼睛盯著他,並不掙紮。
“哼……”寇七郎就要低頭吻上她的唇,卻不知為何又猛地推開她,按著床沿,大口大口的喘息。
魏京華退了幾步站定,垂眸看著床邊痛苦喘息的寇七郎。
寇七郎從懷中摸出一張泛黃的紙,小心翼翼的抖開,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魏京華眯眼細看,紙張泛黃老舊,但保存的十分完好,連角都被撫得十分平整。
上頭用隸書工工整整的寫著“婚書”二字。
魏京華不由一怔,這婚書寇七郎竟然隨身帶著?
那他這會兒拿出這婚書來,是何用意?
要質問她為什麼當著聖上的麵,割發毀約嗎?
“是我辜負了寇七郎君,我……”
“你彆解釋。”寇七郎忽然打斷她,語氣又急又快。
魏京華看他氣息不穩,喘的厲害,擔心他是身上傷的重。舊傷添新傷,萬一有什麼好歹,她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她連忙點頭,從善如流的閉了嘴……原本也就沒什麼好解釋的。
“我知道,在今晚的情形之下,你沒有更好的選擇。”寇七郎喘勻了氣,緩緩說道,“如果我是你,被逼到這份兒上,未必能有你當時的冷靜果斷。”
魏京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聽他這話的意思,並不怨怪她?
她毀了婚約,間接的必定也是毀了他要結親的政治目的吧?
“我隻想問你一件事。”寇七郎站直了身子,目光鄭重其事的看著她。
魏京華心底一驚……冷不丁的想起了,幾次聽過的“薑家”。
她隱隱有些擔心,萬一他問起薑家的事兒,自己該怎麼回答呢?
“你請說。”魏京華雖心裡沒底,麵上還是平靜的點了點頭。
寇七郎提步向她邁近。
魏京華勉強穩住自己沒有後退,定定看他。
“如果沒有今晚的事,如果沒有耶律嶧的逼迫,沒有聖上的為難……”寇七郎也目不轉睛的盯緊了她,四目相對,他問的艱難卻又執著,“沒有這些阻礙,你願意……嫁我嗎?”
魏京華當即一愣,著實忍不住的倒退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怎麼也沒想到,寇七郎的問題會是這樣……與薑家無關,與政治無關。似乎隻是一點點兒女私情……
反而就是這一點私情,叫他如此認真,又如此大動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