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京華蹭的一下,乾脆利落的跳下馬車。
一旁等著的老嬤嬤伸手要扶水蔓菁下車時,她卻縮著手,“魏長使,你在哪裡?可以扶我一下嗎?”
魏京華怔了一下,但並沒有遲疑,她上前一步伸手扶著水蔓菁,引導著她踩上馬凳,下了馬車。又一直扶她上了轎子,這才鬆手。
魏京華回過頭來尋找常武,“常宿衛,我送到這裡已經可以了。王爺不會胃中翻騰,更不會吐了。你是信不過我的醫術,還是信不過我的人品?”
常武連連作揖,“魏長使您彆生氣。咱們認識也已經這麼久了,我就是信不過自己也不能信不過您呀!”
他扭頭看了看轎子離開的方向,壓低了聲音。
“您這會兒是真不能走,水姑娘在這兒呢,您要是走了……我等明日如何向王爺交差啊?”
魏京華眉毛挑的老高,語氣也帶著冷嘲,“她乃是你家王爺的師妹,便是要在王府裡長住也是可以的。她不走,我就要留下來嗎?再者說,她在這兒需要你對你家王爺交什麼差?各人的腿長在自己身上。”
她說完,繞過常武,提步就要走。
沒走出兩步,身後又傳來急急忙忙的呼喊聲,“魏長使莫走!我家王爺醒了,一直叫魏長使的名字,結果……結果水姑娘還摔了一跤,她不叫旁人碰她,您快來看看吧!”
魏京華回過身來,耳中的信息叫她不知該用什麼表情來麵對……殷岩柏醒了,叫了她的名字,跟水蔓菁摔了一跤,有什麼因果關係?
晉王府的仆從究竟是怎麼想的,這時候叫她過去查看水蔓菁,他們就不覺得尷尬嗎?
水蔓菁對殷岩柏懷著什麼樣的心思,便是個瞎子也能猜得出來吧?
“我還看是另找個丫鬟去攙扶一下吧。”魏京華語重心長的說。
“魏長使,幫人幫到底,您受累!”常武對她連連作揖,腰都彎成九十度了。
夜風很冷,晉王府也十分的安靜,清冷的夜風裡似乎送來女孩子嚶嚶的哭泣聲。
魏京華搖了搖頭,提步朝內院走去。
下人們舉著燈籠,站在轎子近旁。轎子已經落在地上,轎子裡傳出輕微的鼾聲。
殷岩柏倒是睡得香,他還不知轎子外頭被他的一句“夢囈”弄出了什麼亂子吧?
隻見水蔓菁正坐在青石路上,雙手抱著膝蓋,小臉兒埋在膝頭,不住的嚶嚶哭泣。
有婆子和丫鬟在一旁小聲的勸慰,她一句也不理。一旦她們要走近攙扶她,她立時哭的更大聲。
婆子和丫鬟惟恐再吵醒轎子裡的晉王爺,皆嚇得臉色大變,誰也不敢再上前。
“京華……魏京華,你給本王過來……”轎子裡忽然傳出殷岩柏低沉的聲音,眾人膽戰心驚的看著轎子,轎子裡卻又響起均勻的鼾聲。
魏京華長舒了一口氣,緩緩走近水蔓菁,“水姑娘,是我,魏長使。我扶您起來,可以嗎?”
水蔓菁驟然痛哭,哭聲比剛才一下子大了好多。
把一眾的婆子丫鬟嚇得瑟瑟發抖。
魏京華卻是沒勸,也沒退縮,她就安安靜靜的站在青石路上,一直等坐在地上那姑娘哭完哭夠了。
“可以起來了嗎?”魏京華又問了一遍。
水蔓菁吸吸鼻子點點頭,把手伸向她。
魏京華闊步上前,伸手把她從地上架起來。這姑娘看著挺瘦,卻是不輕。魏京華一路幾乎是架著她走的,幸得魏京華力氣大,若是一般的丫鬟婆子,還真攙扶不住這姑娘。
晉王爺被送回了寢房。
水蔓菁卻無論如何不肯去客房,她哭著鬨著,也要守在晉王爺寢房院內。
常武一臉為難的看著魏京華。
魏京華朝他聳肩,比口型道,“這就不是我能乾涉的事兒了,送佛送到西。我不但把人送到了府上,還把人送到了床上,常宿衛還想我怎麼樣?”
常武衝她作揖,一臉討好哀求,也衝她擠眉弄眼的比口型,“我家王爺要是知道我們把水姑娘留在他的寢房院中,非宰了我們不可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您留下是救我等的命呢!”
魏京華正要翻他個白眼,叫他省省。
水蔓菁卻是摸索著到她身邊,小心翼翼的抓著她的手,“我眼睛看不見,說是留下來照顧師兄,但其實不過是添亂……還請魏長使能留下來,叫我跟著在這裡,也好安心。”
魏京華的耐心終於被耗儘,她抿嘴一笑,聲音平靜淡漠道,“我想水姑娘誤會了,您擔心王爺,那是您自己的事情。我當儘之誼不過是為王爺紮針,好叫他免受飲酒過度,傷了身體的苦楚。”
“而如今我所做的,已經過於該做的。沒有理由再因為你們任何一個人的請求而留下來,做我不該做、也不願意做的事。”
水蔓菁臉色蒼白的朝她仰著臉,小聲嘀咕道,“是師兄想叫你進去……”
寢房裡驟然傳出殷岩柏粗重的聲音,“常武,彆糾纏,送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