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吊自殺了,人已經救下來了,但神誌不清……”
魏京華翻身上馬,歎了口氣,朝他拱了拱手,“王爺還是先留下處理府上之事吧,刺客的事情,我會向聖上言明。”
“駕!”她說完,緊夾馬腹,策馬離開楚王府。
殷岩柏猛地將韁繩一扔,馬鞭子也抬手扔在一旁,闊步向水蔓菁的院子走去。
他進了院子,府醫恰從屋裡出來。
兩人又迎麵撞見。
一會兒功夫,請府醫跑了兩趟腿,即便是殷岩柏臉皮厚,這會兒也覺得臉上掛不住,“有勞,人沒事了吧?”
“幸而發現的及時,性命沒有大礙,隻是嗓子這幾日內要照顧好,儘量少說話。”府醫躬身,緩聲說道。
殷岩柏轉過臉來朝身後隨從吩咐,“請府醫去領賞。”
府醫拱手離開。
殷岩柏在門廊底下徘徊了好一陣子,才抬腳又邁進這個房間。
他以前隻覺得自己在去梅園,在麵對水蔓菁時,會覺得壓抑——是出於愧疚,出於對當年意外的耿耿於懷。
可隨著年紀漸長,特彆是隨著近來水蔓菁越來越多的出現在他的生活裡,他終於明白了。
這份壓抑與愧疚無關,與當年的意外也沒有直接的關係,隻跟人有關——跟那個想借著自己的弱勢,就轄製他的人有關。
“小師妹,你醒了麼?”殷岩柏站在床邊。
水蔓菁單薄孱弱的身子正躺在床榻上,脖子裡明顯有一道淚痕。
被子底下她的胸膛一起一伏,鼻子紅紅的,緊閉的眼睛也紅腫著。
“因為當年的意外,你看不見,我對此恨過自己,罵過自己,也發誓一定要照顧好你。”殷岩柏不管她是否醒著,是否願意麵對,卻是攥著拳頭用力說道,“但過去的陰影我們都需要走出來。不能任憑已經發生過得事情,綁住了現在的人。”
“你好好的,當然說的輕鬆……”床上的人低聲呢喃,“眼瞎的不是你,你體會不到我的痛苦。”
“對,眼睛看不見的不是我。有些話我一直覺得很殘忍,並不想說。但既然說到這兒了,”殷岩柏頓了頓,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儘是堅定,“放火的也不是我,叫你奮不顧身衝進大火裡找我的,也不是我。你當初做這一切,不管是因為無知,還是因為彆的,都沒有人逼你,是你自己甘願的。”
床上的人忽然尖叫起來,她閉著眼,叫聲嘶啞尖利,“你怎麼能這麼說?你為什麼這麼說?什麼叫我甘願?什麼叫沒有人逼我?我喜歡你!我從小就喜歡你!我跟在你身後叫你哥哥,叫你師兄……還不都是因為我喜歡你!”
“所以,你用你的喜歡,變成一根繩索,要綁住我。”殷岩柏無奈的笑了笑,“你想利用你的無助,把我綁在過去的愧疚之中。你可知道這樣我很痛苦,愧疚會讓人透不過氣,最終會溺死人。”
“我從來不是什麼良善的人,我離開青城山以後,也殺過無數的人,戰場之上倒在我刀劍之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唯獨對你,我從沒有狠過心。”
床上的女孩子沒有睜眼,她一番嘶吼,叫本就傷了的嗓子受傷更重。
她痛苦的喘息,像一條快要乾涸的魚。
“兩個選擇,我向聖上為你求封公主名號,昭告天下你是我的義妹。我的食邑封地,我拿出一半給你。”殷岩柏語氣平靜,平靜中帶著無可挽回的堅決,“或者我送你黃金萬兩,為你買地置業,命忠仆照顧你。你願招婿還是獨自一人,都隨你的喜好。我們自此,永不相見。”
“師兄……師兄……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你不覺得這樣對我太殘忍了嗎?”
水蔓菁嗚嗚的哭著,錦被都被她弄濕了。
她聲音乾啞的厲害,哭泣中如同被錦帛被撕裂一般。
“你可以好好考慮,想好了叫人告訴我。想明白以前,先好好養傷吧。”
“因為魏京華嗎?”水蔓菁忽然止住哭,嘶聲問道。
殷岩柏笑了笑,“不因為任何人,為我自己。”
“你騙我!一定是因為她!她很漂亮對不對?既漂亮又能乾,還知禮懂進退……你喜歡上他了,你把心都給了她……”水蔓菁說著又自憐的哭起來。
“你應當知道,我不喜歡受人逼迫,被人控製。”殷岩柏眯了眯眼睛,“不管這人是用刀劍,還是用示弱、用讓我愧疚的方式。其根本都一樣,都是想用自己的想法,控製我。這樣的人,要麼死了,要麼,我會遠離。”
水蔓菁一時啞聲,不知是驚住了還是太過傷心。
等她回過神,再喚“師兄”時,屋子裡已經隻剩下她和幾個丫鬟了。
殷岩柏終於從水蔓菁的院子裡脫身離開,他心裡一個沉甸甸的擔子也終於放了下來。
他帶著一絲難以言說的輕鬆快意翻身上馬,準備去宮中。
卻見常武急匆匆而來,“魏長使被聖上扣押在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