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忐忑的看看自家小姐,又看魏京華。
魏京華對她鼓勵似的點點頭。
秦文深吸了一口氣,經過這段時間,魏京華常來醫治,她不知不覺在心裡竟有些依賴這個臉麵冷淡的女孩子。
儘管魏京華比水蔓菁還年少幾歲。
“我家小姐聽說晉王爺被禁足了,聖上惱了王爺,也不叫人拜會。”秦文吞吞吐吐的說,“年下原是最熱鬨,來往最多的時候,王府裡卻安安靜靜,必定連年味兒都沒有。小姐怕王爺心裡難受。”
“誰說我怕他心裡難受!你這丫鬟,怎的胡說八道!”水蔓菁猛地睜眼怒斥。
她睜開眼,一雙大大的眼睛卻空洞茫然,隻有無底的焦灼。
魏京華輕笑不語,看著她全然是一副長輩看著頑皮孩童的包容神色。
水蔓菁雖看不見,卻難掩憤怒,“你不用同情憐憫我,我沒什麼可憐的。我從王府搬出來的時候,就已經和他一刀兩斷了,他過好過歹,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
“不是傳言,晉王爺真的被聖上禁足了,因為他當街打死了鷹揚府的副朗將。”魏京華這次是對著水蔓菁說話,“好在那一家人沒有追究之意,反倒是悄悄離京了。聖上大約也是小懲大誡吧?”
水蔓菁聞言沉默片刻,皺眉說,“哪裡像是你說的那麼簡單!必然是那家人理虧,這才悄悄溜了!否則若是抓住短處,豈不往死裡告嗎?就算聖上有意偏袒晉王,那麼多的禦史言官,豈是吃乾飯的?他們也會揪著這事兒不放!為要叫自己青史留名,他們才不怕得罪權貴呢!”
“你說的也有道理,隻是若晉王爺全然無辜,聖上應該褒獎,至少不會罰他。年節正是官員們禮尚往來,拉近關係的時候,晉王府門可羅雀,就不怕一個月之後,被排擠在權貴的圈子之外嗎?”魏京華語氣輕鬆,卻一直盯著水蔓菁的表情變化。
“說不定是聖上不想叫晉王與大臣們關係太親近,所以才借著這個由頭禁足,叫王爺反思。”水蔓菁的語氣也多了理智的分析,而不是情緒上的激動,“再者說,即便王爺沒有錯,但當街打死朝廷命官,總歸不是值得提倡的事情,豈能大肆宣揚嗎?”
“水姑娘分析的有道理,倘若晉王爺能在府上好好修身養性,也不枉費聖上的一片心意了。”魏京華點頭讚同。
水蔓菁卻猛然意識到什麼,她表情一僵,就連空洞的眼眸都是一凝。
“我要取針了,你忍著些。”魏京華抬手開始取針。
取針比紮針快得多,但滋味兒並不好受,又酸又癢,時而又會疼,何一個“爽”字了得。
待她取了針,水蔓菁緊繃的身體總算鬆懈下來。
“你故意引我跟你說話。”水蔓菁的臉色卻並沒有放鬆。
魏京華笑了笑,“被你發現了。”
“也是為了醫治我的病嗎?”她問。
魏京華沉默了片刻,“如果我說,不光是為了你的病,也為了你這個人,你信麼?”
水蔓菁渾身一顫,轉過臉來對著她,空洞的眼睛裡隱約有種難以置信。
“很難相信吧?那你就當是為了治病吧。”魏京華隨意道。
“你彆走!”水蔓菁的手向前抓了一下。
她沒抓到魏京華。
魏京華主動把自己的手遞在她手裡。
水蔓菁一隻手緊緊的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摸了片刻,拿出一隻信封,塞進魏京華手中。
“信?”魏京華愣了愣,“你能寫信了?”
水蔓菁吸了口氣,緩緩說,“盲信,但願他有耐心看……我原本沒打算把這封信給他,雖然寫得艱難,卻也是打算把它燒掉,可剛剛與你說了一番話……我忽然改變了想法,或許應該托人帶給他。”
魏京華接過信來,拿在手裡,輕飄飄的信此時卻格外有重量。
“連你都在儘心竭力的為我做這些,或許我也該真正的為自己做點兒什麼……”水蔓菁喃喃說道,“這次不是為他,是為我自己。”
魏京華很高興她與水蔓菁之間的關係,能有這樣的進展。
但離開梅園,她就為難起來。
水蔓菁的信該怎麼辦呢?她沒寫過盲信,但想來應該不容易。
她的信托方淼送去晉王府,至今沒有回音。
或許是殷岩柏不願意回信,又或許是彆的什麼原因。但水蔓菁的信,她卻不想隨意交托旁人。
這是她的病人,真正願意信任她,交托她的第一件事。
受雇之後,終於使命,不計代價也要完成自己的承諾——幾乎是溶於她血液裡的原則和信條。
不辦妥了這事兒,魏京華簡直覺都不能睡。
當晚,她便來了晉王府。
晉王被禁足,且被勒令閉門謝客,王府外頭有禁軍把守。
魏京華蹲在遠處的樹梢上觀察了一陣子,立即就確定聖上不是真的惱了殷岩柏,外頭把守的人還沒有晉王府的家丁多!
她摸出常武當初給她的哨子,抱著樹乾,輕輕的吹出婉轉的“啼叫”,猶如夜鶯在輕唱。
禁軍尋聲朝樹上看了一眼,很快就轉開視線。
魏京華覺得身後猛地一冷,立時轉過身去,“常武……”
看到身後這人的臉,她表情一僵,腳也是一滑,險些栽下老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