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說著竟然哭起來。
太子皺著眉,臉上有些煩躁。
幸而魏京華才給他紮過針,他的煩躁還能忍耐。
“奴才倒是覺得寇七郎做的對,他若不把那酒交給聖上,還不知道那酒到底要害殿下到什麼時候!”
噗嗵一聲!
太子猛地起身,一腳踹在公公胸口上。
那公公徑直從簾帳裡頭翻滾出來,直摔在魏京華腳邊。
魏京華彎身要攙扶他……這會兒她真是佩服他的勇氣和心中忠義。
他卻不用魏京華扶,立即跪好,“求太子下發公告,令人畫出那門客畫像,通緝二人!”
魏京華眼眸深深的看著太子。
當初魏靈兒在山莊裡求她的時候,她還覺得魏靈兒說不定是看走眼了。
太子也許自始至終都是昏聵好色之徒。
如今看來,太子身邊竟有這樣忠仆……也許他曾經也正直向上。
那麼他落到今日這地步,真是可憐又可歎。
魏京華輕歎一聲,搖了搖頭。
“魏長使為何搖頭?”太子抬眼對上她。
“難得太子身邊還有如此英勇敢勸誡之人,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臣是為太子慶幸,又為他歎息不幸。”
魏京華緩緩說道。
“他不幸?”太子冷笑一聲,“他是孤身邊的內侍,東宮之中,孤的一切都由他經手安排,他有什麼不幸?”
“魏長使……”太監也輕輕叫她。
魏京華垂了垂視線,“他一次勸誡,太子不聽。二勸還不聽。日子久了,不是他失望閉嘴,就是太子煩了把他攆走,他敢於直言,必定要得罪那些阿諛奉承的人,他若離開太子身邊,說不定還要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這不是不幸是什麼?”
“奴才不怕死!”公公伏地說道,“隻要太子心懷寬廣,日後回憶起如今,無怨無悔。奴才亦無怨無悔!”
魏京華輕歎一聲,轉身向外走。
“站住。”太子忽然開口,“照你說的做。”
魏京華微微一愣。
太子卻又道,“準備筆墨,孤親自來畫。”
魏京華知道,太子這種身份,從小是什麼都要學的。
丹青乃君子六藝之一,他會書畫並不奇怪。
但看到太子揮毫潑墨,寥寥數筆,把一個人的五官神態,勾勒的栩栩如生,猶如親見其人……還是不由驚歎稀奇。
連帶著,她再看向太子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
原本那些糟糕的印象,這會兒似乎都好了些。
果然多一個技能,就多一些光環呀。
太子提筆作畫的時候,那明公公竟然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淚。
殿中太安靜,魏京華想問他記起了什麼傷心事?
但又不好打擾太子作畫,她便沒問。
直到太子落筆,吹乾墨跡,又蓋上了自己的印璽,叫她把畫卷起帶走。
“你的針灸之術……”太子皺眉,尷尬說道,“還真有那麼點兒作用。”
魏京華垂頭忍笑,什麼叫“有那麼點兒作用”?好好承認有那麼丟臉嗎?
“明日你能再來嗎?”太子重重的咳了一聲,遮掩自己的尷尬。
“明日怕是不行。”
魏京華話一出口,太子就變了臉色。
好似他都厚著臉皮開口了,她斷然不能拒絕似得。
太子惡狠狠瞪眼看她。
魏京華緩緩解釋,“明日間隔時間太短,酒是癮,不能叫這醫治之法再成了新的癮。明日白日還好,黃昏傍晚時候,太子最是難熬,到時候……”
她看了看一旁的明公公。
“若是能堅持,就請太子一直飲清泉水,若是實在熬不住,再去傳我吧……還望太子忍耐。”
魏京華說完,躬身告退。
明公公將她從殿內送出來,一直送上了轎子。
“多謝魏長使。”明公公對她行稽首大禮。
魏京華嚇了一跳,“公公使不得。”
明公公卻站在近旁,與她耳語道,“老奴已經有好久沒有見過殿下那般……那般專注的作畫了,太子自打飲酒之後,就心浮氣躁,鮮少能坐的住……今日終於看到轉機!”
他說完,眼眶濕熱,退了一步,又對魏京華行禮。
魏京華連連擺手,“若非公公誠意求我,我也不敢動手,當謝您的忠義。”
魏京華也朝他拱手。
她帶著那兩個門客的肖像畫,離開東宮直奔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