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需要紮針之時,她也是與殷岩柏一起來,期間一句話也不多說。行完針,她收拾了針匣就走,連片刻都不多呆……
薑翰心裡愈發鬱悶起來,原先是不想說,現在是想說卻沒機會說。
人生真是無奈……
薑翰鬱鬱寡歡,到了西北的天兒更是像極了他的臉,陰沉沉的,厚厚的雲層幾乎壓得人透不過來氣。
半夜時分,忽然呼雷暴雨,雨下的甚大,且嘩嘩的下了一整夜。
晨起之時,那種沉悶的感覺倒是沒有了,空氣裡帶著清新甘冽的味道。
魏京華剛洗漱罷了,正在用飯,就聽見殷岩柏派出的斥候回來報信兒,“回稟元帥,昨夜大雨太大,前方的路被衝垮,騎兵步兵還能勉強通過,隻是糧草後勤補給怕是不好通過。”
殷岩柏點點頭,立即招副將到他的營中說話。
魏京華沒有往大營裡湊,剛下過雨,大帳外頭的空氣更為清冽,滌蕩著人的心肺,叫人覺得舒服。
她閉目深呼吸。
“喂……”
身後似乎有人同她打招呼。
魏京華動了動耳朵卻沒有轉身。自打那次有人汙染了水源,叫一些兵吏腹中絞痛,幾乎要腸穿肚爛之時,她力挽狂瀾帶著眾軍醫,給那些將士催吐洗胃,救了大部分的人,她在軍中的地位,就與日俱增。
先是軍醫們看著她跟她說話時,態度謙恭客氣。
後來是那些被救的兵吏見了她萬分客氣,後來“她是搶救主力”,她教了其他軍醫針灸催吐之法,這說法在軍中漸漸傳開以後,就連殷岩柏常見的大將們,看她的眼神都多了許多的客氣。
他們曉得她姓魏,便尊稱她一聲“魏先生”。
直接喊她“喂”的一開始來軍營的時候還有,如今卻是沒有了。
“跟你說兩句話,比與元帥說話還難嗎?”身後那人繼續說道。
魏京華這才轉過身來,“薑四?嗬,我當你是喊彆人呢。”
薑翰沉著臉,站在她麵前,“先前你問我的問題,我不是有意欺哄你,隻是那時候沒有想好該怎麼說。”
魏京華挑了挑眉,“現在想好了?”
“其實你離開不多時,我就想清楚想明白了,既然是與你有關的事兒,就當告訴你知道。”薑翰左右看了一眼,“能借一步說話嗎?”
魏京華笑了一聲,“不用了。”
薑翰一愣。
“因為我如今已經不想聽了。”魏京華越過他,就要往彆處走去。
“這些日子沒有告訴你,乃是沒有單獨見麵的時機。”薑翰錯步擋住她的去路。
魏京華挑了挑眉梢。
“觀星師當年預測之事,乃是與薑家有關,與皇家有關。”薑翰語氣低沉,“即便你不想聽,也彆忽然這麼翻臉成麼?是什麼支撐著薑家在嶺南這麼多年?是什麼讓薑家從嶺南流放之地重新回到京都?”
“就是這個信念啊……”
魏京華這才頓住腳步,“你是打算把這一切都合盤拖出了麼?”
薑翰舉目四顧,“如今已經到了天高地闊的西北,不日就要進入一馬平川的草原,什麼話在這樣的天高地闊之下,也不用隱藏了。”
魏京華這才點點頭,“你若願意說實話,我便洗耳恭聽。你若還是繞來繞去,說個起頭,剩下的都叫我猜,那就罷了,日後都不必再說了。該我明白的,你不說,我遲早也能明白了。”
魏京華提步向營外的空曠之地走去。
薑翰落一步在她後頭,到了無人之地,他緩緩開口。
“觀星師預測說,薑家將出一個奇女子,能顛覆朝綱,禍患大夏,牝雞司晨。”薑翰說道,“最相信這話的不是簡家,而是聖上。最容不下這話的也是聖上,所以當時就給薑家按了個勾結外戚結黨營私的罪名,抄家流放。”
“你兩個舅舅一個死在官位上,一個死在任職途中,當真是意外?”
薑翰說著搖了搖頭,他閉目歎息。
“是聖上容不下他們活著?”魏京華問道。
薑翰緩緩點頭,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但看他的表情還是痛苦非常。
“你當時應該還很小吧?”魏京華問。
“是,剛剛記事兒而已,但正是因為剛剛記事兒才更可怕……我什麼都不懂,隻知道自己的家裡忽然就從錦衣玉食的京都離開,整個天都塌了,我那時脆弱無助,隻知道日子不好過了……特彆是我爹去世之後,我每天都不敢睡著,生怕閉上眼就再也不能睜開……”
魏京華不由倒吸了一口氣。這是在怎樣的恐懼戰驚中成長的呀?
“那會兒三叔還年少,所以幸免於難,年長的薑家男子一個個都相繼離世……”薑翰歎口氣轉過臉看她,“如果不是姑母含恨自儘,也許三叔的命也保不下來。”
魏京華一愣,她娘?她娘是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