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必有分曉,常將軍夜裡應當就能回營了!”
這句話,大概是這一番話中,唯一能叫魏京華心覺安慰的了。
斥候回來不多時,兩隻碩大的獒犬也自行回營。
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兩隻獒犬,如今卻是乖巧極了,一回來就回到殷岩柏的大帳中,找一塊空曠平整的地麵,趴臥在厚厚的地氈上,呼呼睡覺。
魏京華得知紫麒麟有孕,不知為何,自己竟有種要當“姥姥”的驚喜感。
若是此時在京都,她必定要給兩隻獒犬布置一個溫馨安全的大窩。
但行軍路上,條件艱苦,且紫麒麟的腰身現在還不顯,也不知兩隻獒犬是如何得知“有孕”這事兒的。
她隻是收拾了一些軟和的棉布墊在地氈上頭,紫麒麟原來喜歡霸占冬草的床榻,如今也更喜歡鋪了厚厚細棉布的地方。
它趴臥在上頭,閉目而息,睡的很安穩。
夜半時分,整個軍營裡幾乎無人睡覺,個個精神抖擻。
除了派出去的探子以外,其餘兵卒也都經過了白日的休息,而靜候著援救常武那些騎兵的消息。
臨近子時,營地外頭終於有了急促的動靜。
魏京華立時瞪眼向外看去。
殷岩柏卻穩坐帳中,絲毫沒有變色,恍如磐石。
魏京華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似乎有些不對,她終是繃不住,不能像殷岩柏那麼冷靜如常。
她掀開帳簾快步衝了出去,眼看這許多人呼呼啦啦往軍醫營那邊湧。
魏京華也提步朝軍醫營跑去,還沒靠近,就聽見兵吏們喊著,“常將軍……您醒醒……”聲音裡分明又哽咽的味道。
男人不會像女孩子一樣嚎啕大哭,反而是這種壓抑哽咽的聲音,更能觸動人的肺腑。
魏京華還沒看見前麵究竟是何情形,也不曉得是不是常武受了重傷……單聽這哽咽的聲音,她就忍不住悲從心起。
“讓一讓……”她擠開人群,擠到了最前頭,終於看見常武被人抬進了軍醫的營帳。
立時有兵吏圍在帳前,擋住想往大帳裡頭湧的人群。
魏京華心頭猛然一涼,如大冬天的又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子冰水,透心的涼。
“常將軍怎麼樣了?他怎麼了?”她一時擠不進去,隻好抓著身邊渾身透著血腥味兒的兵吏,急聲問道。
常武渾身浴血,看起來傷的不輕。
“常將軍中箭了!”兵吏紅著眼眶,“這裡、這裡中箭……”
兵吏指著自己的左前胸,聲音發顫,嘴唇發抖。
魏京華看著他手指的位置,心裡一陣陣發緊。
左前胸,心口正前方,中箭了……
“讓開!我是軍醫!讓開!”她拚儘力氣朝前擠。
若是在一般的人群中,她一定像一條魚一樣,遊刃有餘。
但這裡左右都是兵吏,還有許多是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他們剛剛廝殺數日,雖疲累但渾身的煞氣未退,殺紅了眼的人,氣勢非常人可比。
魏京華終於擠到營帳門口的時候,已經渾身大汗淋漓,如同脫掉了一層皮。
“我是元帥身邊的軍醫,叫我進去看看常將軍!”她對守在門口的兵吏說道,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聲音沙啞乾裂,不用偽裝也不辯男女聲了。
守在營門口的兵吏不認得她,自然不能因為她一句話就放她進去。
魏京華心急如焚,既想快點見到常武,看看自己所學有沒有可用之處,又不想與這些兵吏發生衝突。
這種時候最忌諱內亂,他們也是儘忠職守。
她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正原地打轉之時,恰看見一個跟她學過針術的軍醫從裡頭出來。
“屈大夫!常將軍情況如何?可否叫我進去看看?”她疾呼。
老大夫抬眼一看是她,不由眼中一亮,“魏先生,快來快來!”
魏京華這才得以進入大帳,帳中一股濃鬱的血腥味兒,險些把她熏得窒息。
她飛快的讓自己頭腦和身體都適應過來,往那簡易的床架上一看,情況實在不容樂觀!
常武的衣服已經被剪開,露出他帶著新舊傷痕的胸膛,如今他胸口正前方,紮著一根羽箭,羽箭的尖端沒入胸口兩寸左右。
“紮到了大動脈,不敢拔箭。”屈大夫皺眉說道。
魏京華立即上前查看,她緊咬住下唇,嘴唇都被咬的沒了血色。
“傷及心脈,即便拔了箭,隻怕也是……不行了……”旁邊的軍醫皺眉輕歎。
“還沒試過,怎麼能說這樣的話?”魏京華猛地抬眼,狠狠瞪了那軍醫一眼。
軍醫張嘴就想反駁,眼見是半個月以前,力挽狂瀾,救了整整一營的那年輕軍醫,立時就閉嘴不說話了。
“有沒有擅長操刀的軍醫?”魏京華沉聲問道。
她聲音嘶啞,在這營帳裡,卻格外有穿透力,營帳中立時安靜下來,眾人都目光灼灼看著她。
“沒有嗎?”魏京華皺眉抬頭。
一個比她大不了幾歲,同樣年輕的軍醫上前一步,“我擅操刀,祖傳齊氏刀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