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靈兒從錯愕,到震驚,再到憤怒……最後歸於平靜,她嗤嗤的笑了。
“是啊,我從來都威脅不了你,你必定想過自己想要什麼,必定知道自己真正要追求的是什麼。我不過是你人生路上的一顆小石子,你隨腳就能踢開了……我連你的對手都不算,虧得我還以為你把我當敵人,嗬,是我不自量力了。”魏靈兒喃喃自語,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你這麼喜歡我嗎?”魏京華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
魏靈兒一驚,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竟是為我而活的?為了和我爭,為了和我比?把我放在你人生這麼重要的位置上?不是喜歡我是什麼?”魏京華笑了笑。
魏靈兒第一次聽到嫉妒一個人,可以用這麼溫暖的詞來描述。
所有的恨意,竟然可以輕描淡寫的轉化成這麼溫柔的話。
她此時此刻,才真正覺得,自己前半輩子簡直白活了……她嫉妒魏京華了那麼久,卻從來沒有真正認識她,了解她?
魏靈兒一直以為,魏京華之所以能常勝不敗,乃是因為她棱角鋒利,殺人不手軟。
然而此時,她幡然醒悟到,二姐姐之所以常勝,或許是因為,她心如水一般軟,而不是如鋼一樣硬,之所以不受傷害,乃是因為,刀紮在鋼上,彼此損傷。刀紮在水裡……水豈會受傷嗎?
她一時間因為這新的認知,有些眩暈。
魏京華如何叮囑了常武料理剩下的事,魏靈兒全然沒聽進耳朵裡。
她隻曉得後來,二皇子被埋了,還陪葬了不少東西,也不算虧待他。
太子沒幾日,也咽了氣。
太子死的時候,她陪在身邊。
太子抓著她的手,一雙眼,像死魚眼一樣盯著她。
她知道,太子的眼睛已經看不清了。
但被這麼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她還是有點兒怕。
“她答應我了,叔叔也答應我了,孩子不至於死,你若願意,就帶著孩子,好好活著……”太子喃喃說著。
魏靈兒點點頭。
太子卻重複,“答應我,答應我啊!”
魏靈兒想起,他瞧不清楚。
她又重重的“嗯”了一聲。
“我知道,那藥膳是朱氏開的,你要我死……”太子忽然說。
魏靈兒嚇了一跳,猛地要把自己的手,從太子手裡抽出來。
太子卻力氣大的驚人,攥緊了她,“我知道的……你彆怕,我也不想活了,活著太累,太失敗了,我隻慶幸,還能看看我的兒子,還能摸摸他,抱抱他……”
魏靈兒眼眶一酸,眼淚順著臉頰滾落至下巴……孩子?那真是他的孩子嗎?
隻是這會兒,對一個將死之人,真的假的,都不重要了。
“叫他忘憂吧,盼他能有一個隨遇而安的性情……臨死,我看明白了,這世上許多事,不能強求。許多事,不能放棄……謀事在人,成事卻由不得人。”太子喃喃的說。
魏靈兒聽不懂,她臉上的淚,落了又落。
太子的手卻猛然一鬆。
他的手垂落在床邊,再也不動了。
“太子?”魏靈兒大喊,“殷嵊!”
屋裡靜悄悄的,她伸手探在太子鼻下,沒有氣息了。
魏靈兒伏在太子身上,嗚嗚哭起來,後來又變成悲戚的嚎啕大哭。
太子乃是先太子,不過是眾人都沒糾正稱呼。喪禮卻是不可能享有儲君的規製,不過有百十個人送行,草草安葬了。
相比較文帝被埋在荒山野嶺,他還算是好的,陪葬的有許多古董呢,也有許多昔日的仆從,自行的到墳前來磕頭跪拜。
太子埋了不久,朱氏一家就被下了大獄。
一開始進去的,乃是滿門,不論男女老幼。
後來家被抄了,家裡抄出來的財物,都歸了國庫。
男丁被流放了,女人和孩子被帶出來,有些流入了奴籍,自賣己身,為奴為婢,以便討口飯吃。
魏靈兒也從湯山行宮裡被放了出來。
她這會兒的身份,已經不是魏家庶女,太子俸儀了。
乃是湯山行宮裡的一個宮女,帶著她剛滿半歲的孩子。
她想回魏家試試,看能不能討個地方住,討一口飯吃。
還沒回到魏家門前,就聽說,白姨娘被送到莊子上去了,不知她如何惹怒了魏敬賢。
魏靈兒自知魏家沒有她的容身之地,她也跟去了那個莊子上,沒提她的身份,隻說求一份長工,哪怕不給工錢,隻要給口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