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從這投稿的文人說起吧。這些文稿既然列在了文星報上,我們便能在設了賣報點上加設一個投票的地方。新一期的報開售之後便開始投票,等第二期將開售的前五天把票收來統計,根據票數排個高下。”
文嶽先生才寫下設點投票等語,便忍不住說道
“排在首位的固然高興,可誰願意排在末尾。”
杜凝雲便笑道“沒有末尾。”
“既然排名,豈無首末。”
“同時擇五人稿或六人稿刊登,其中三人列一二三,餘者不列。隻有首,何來末?”杜凝雲一番話說的理直氣壯,到讓文嶽先生陷入了沉思。
是了。
賈化先生的大儒之名招來的投稿數以百計。
從數百之中擇出六位,再從這六人中擇出前三。
剩下的三位雖然不列排名,可不列的不是一位而是三位,若是其中一位因此大發雷霆,而其餘兩位坦然接受。
也隻會是這個大發雷霆的遭殃。
文嶽先生想著,輕輕一歎,趕忙說“小姐輕慢,容我先將此寫下。”
說著,文嶽先生就一陣奮筆疾書,寫了一大堆。
杜凝雲端著大家閨秀的嫻雅端莊之態,靜靜的等文嶽先生寫完,才接著說
“這個排名一月一排,便是月榜。除此之外,還有兩榜。”
“還有榜?”文嶽先生有些懵,都有排名了你還要加兩榜,這到底要搞多少花樣?
杜凝雲便說“隻一個每期排名哪有什麼看頭。一年有四季,便要有一個季榜,若安有人能在一季之中兩次登上月榜,且有一次是榜首,則能入一次季榜。”
文嶽先生手一抖,這是讓那些想揚名的狂生玩命的投稿上報嗎?
而杜凝雲又接著說“季榜之上又有一年榜,一年有四季,若能在一年內三度入季榜,便能名列年榜。為顯隆重些,不若專門立一大石碑,做文星年榜,專列年榜之人的姓名,先生覺得如何?”
文嶽先生額頭上已經冒汗了。
還要立碑。
“小姐,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文嶽先生有些忐忑。
杜凝雲便笑吟吟的說道“若是隨隨便便一個榜,半點表示也沒有,豈不是太隨便了。當然,這隻是我的一些想法,你記得把今日所寫抄錄一份送到我府上去,讓我父親瞧瞧。”
“是。”文嶽先生趕忙答應下來。
杜凝雲便接著說“我打算給文星報多做一些分類,今年便隻做話本和投稿,一月一期。但你們要籌備著招人,明年我想將話本、詩文辭賦和寓言笑話等一一專列出來。”
“姑娘,愛看話本的雖然不一定愛看詩文等,但一一分列,未免耗費過多。而且到明年再分開做報,習慣每一樣都看完的人隻怕要罵街了。”
杜凝雲便笑道“有理,但不分開,那些隻怕也有人要罵了。不過這件事你們慢慢看著做,待到明年,也可加出一張詩文辭賦的報。”
文嶽先生也點點頭。
心中卻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和詩文詞賦相比,話本到顯得不入流了。
不過也是,詞沒在文人間興起時也是小技,如今能寫一首好詞,不也是人人稱讚。
待話本從市井小民之間流入士大夫之族,並且在士族文人間興起,焉知話本不是正途大道。
文嶽先生心中忽然湧起一股豪氣來。
卻又聽杜凝雲說“此外我要加設工報、農報、小兒識字圖等。”
文嶽先生這是真愣住了。
工報?農報?小兒識字圖?
“小姐說笑了,諸如工農能寫些什麼?難道要些一個匠人今日做了什麼東西,寫農人今天除了幾根草?小兒識字圖,小姐,能供的娃娃識字的人用不上,供不起娃娃的也不會買,誰肯要呢。”
杜凝雲便笑道“這是慢慢籌備的事,先生日後會知曉。正巧,我還有一首詩你記下。”
“小姐請說。”文嶽先生麵上一派的恭謹之色,心中卻帶著幾分輕蔑
一個女子,身在後宅所見天地不過方寸,平生不以書字為事,隻留心針黹家計。能識幾個字讀幾本書便已經難得,能做什麼詩?
文嶽先生想著,隻見杜凝雲凝神沉思起來,等了好一會兒,才聽杜凝雲開口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文嶽先生聽了前兩句就猛然瞪大了雙眼,心中暗道這兩句已見不凡。但開口便是天子,雖然說的是好話,是不是太狂了些。
但杜凝雲接著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文嶽先生直接默了。
覺得開篇兩句太狂,是他大錯特錯了,這兩句才是真狂。不過狂也狂的妙。
流傳開來,彆的人不說,文人們便要先把這兩句奉為圭臬了。
文嶽先生想著,見杜凝雲隻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潤了潤嘴,便接著往下說。
文嶽先生那裡還敢跑神,趕忙拿起筆書寫起來
“少小須勤學,文章可立身;
滿朝朱紫貴,儘是讀書人。
…………
自小多才學,平生誌氣高;
彆人懷寶劍,我有筆如刀。
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
達而相天下,窮則善其身。
遺子滿贏金,何如教一經;
…………
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
…………”
一頁紙寫不儘,文嶽先生來不及再拿一頁,隻得急急的寫在桌上,等全篇寫完。
文嶽先生滿頭大汗,卻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隻是沒笑幾聲,便流下了眼淚,仰天痛哭,哭的眉毛眼睛全擠到了一塊,眼淚和鼻涕在臉上的褶子上混雜在一起,看起來慘不忍睹。
“先生,不至於。”杜凝雲端著大家閨秀的端莊嫻雅,溫聲勸說。
可文嶽先生卻哭的越發大聲。惹得屋內還在著書的三人紛紛皺起了眉。
偏文嶽先生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勢,惹得脾氣最大的攬月居士捉起硯台便砸在了文嶽先生的腳下,嗬斥道
“要說就說,嚎什麼嚎?我等專心著書,你不知麼?”
若是以往,文嶽先生尚和,必定會賠罪了事。
可今日聽了杜凝雲的詩,文嶽先生指著桌上的紙說道
“我嚎什麼?你自己出來看看不就明白了。”說著,文嶽先生就蹲在地上痛哭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兒,竟不如閨中裙釵,還是遠不能及的那種。我多年苦心學文,卻學了個什麼?”
杜凝雲在一旁見他哭成這樣,也有些心虛。
這詩是好詩,卻不是她做的。
而是她曾經在後世一位皇帝的桌案上看見,覺得寫的不錯,寫這詩的人畫像也不錯,順勢記下來的詩。
總不能告訴文嶽先生,這時是幾百年後的一個才華橫溢的文人所做。
太離譜了,若是這樣說了,文嶽先生八成會以為她是來消遣人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