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二愕然地看著眼前緊閉的屋門,愣了一會,隻能無奈地轉身回去。
皇宮之中。
鳳藻宮內,這幾日各類賞賜、賀禮如流水一般傳至殿內。
元春後腰上枕著柔軟的真絲繡花靠墊,輕撫著小腹倚在貴妃榻上。一旁的抱琴親自給她念著禮單。
聽了一會兒,元春就覺得胃中直犯惡心,侍立在側的小宮女一見主子皺眉,忙遞上了瓷胎洋彩錦上添花樣式痰盂,元春就著她的手乾嘔了幾聲,也沒吐出個什麼來,又有宮女呈上了禦膳房專門為元春準備的桂花酸梅湯。
喝了兩口,覺得稍微舒坦了些,元春也不耐煩繼續聽下去了,她道“都下去吧,抱琴留下。”
眾人悄無聲息地有序退下。
“娘娘覺得怎麼樣了?”抱琴擔心道。
“還是那樣,喝了這特製的酸梅湯才覺得好些。”元春道。
抱琴喜道“都說酸兒辣女,娘娘這胎定是小皇子無疑了。”
元春聽了心裡一陣高興,不過片刻,又黯然道“是個公主也好,劉貴妃的小皇子剛產下就斷了氣,我又趕在這當頭傳出喜訊,若是個小皇子,不知要傳出多少難聽的話來。”
抱琴安撫道“同是貴妃,娘娘又何必懼她?”
元春憶起往昔“聖人還是皇子的時候,劉貴妃就獨享盛寵。待聖人即位,官邸老人中,除了皇後娘娘,就隻有她獨得貴妃之位。”繼而感歎“我又如何能與她比肩?若被有心人挑撥,暗箭之下隻怕我這孩子也難以護住。”
抱琴與她分析“可奴婢早就打聽過了,劉貴妃平日裡極為寬厚平和,且明裡暗裡都一樣,從未在聖人麵前說過誰的不是。小皇子之死隻是受她身體病弱所累,與他人無關。”
“她雖仁厚,可聖人的心在她身上,人言可畏,若聖人聽信了流言蜚語,該如何是好?”元春自有孕後,心思也比往日更敏感了。這孩子得來不易,不管是皇子還是公主,平安誕下才是她唯一的祈盼。雖則一個皇子,能給她和她的家族帶來的榮耀遠不是一個公主可以比擬的,可這漫漫後宮之路,君不見那些無兒無女又無寵的宮妃何其之多?她們的下場又何其淒慘!隻要膝下有一個孩子,哪怕是個公主,那結局也都是無子的宮妃無法觸及的。
抱琴跟隨元春多年,哪裡不知她心中的結症,她這主子娘娘定是在擔憂不僅不能給家族帶去助力,自己也會在這宮廷傾軋下,難以保全。
她溫聲勸道“娘娘且放寬心,您看這厚厚的賞賜單子,就知道聖人的意思了。劉貴妃再得寵,又如何比的過皇嗣貴重?我們府上也不是吃素的,哪會任由他人欺負到娘娘頭上?再說,還有蓉兒媳婦的麵子在,‘他們’也不會讓您身處險境。您隻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彆胡思亂想,把小皇子平平安安生下來才是正理。”
元春在抱琴的細聲勸慰下,暫時去了幾分憂愁。也是,聖人忙於朝政,本就難得來次後宮,即使入了後宮也去劉貴妃那居多。她能懷有身孕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又何必去管是不是與劉貴妃衝撞了。抱琴說的對,如今保胎安身才是正理。
想通之後,元春又問起娘家兄弟來“寶玉的親事,信上怎麼說?”
原來王夫人在往宮中送賀禮時,一並呈上了家書。元春因宮務繁忙,又正逢身體不適,就讓抱琴替她先一步收看了。
抱琴道“老太太如今接了史家大姑娘來府上常住。太太覺得寶玉畢竟大了,自家姐妹也就罷了,如今和親戚們的姑娘也在同一個園子裡一起住著,說出去難免惹人閒話。”
“看來老太太是想把史大姑娘許配給寶玉了。”元春道。
“是啊,可太太看來又並沒有這個意思。”抱琴為元春心腹中的心腹,從賈府到宮中,元春知曉的事甚少有她不知的。因老太太與太太不同的立場與利益,寶玉的婚事可謂是一波三折,遲遲難以定下。
元春接著道“母親因珠大哥哥的死,對林姑母一直心存芥蒂。之前老太太一力主張把林姑母家的妹妹與寶玉湊一對,母親定是因此生了怨念。”史湘雲畢竟姓史,與賈母一個姓。就是沒有林黛玉,王夫人也不一定願意讓寶玉娶了史湘雲。畢竟媳婦和婆婆一條心,於王夫人來說無任何好處。元春雖心裡明白,但也不能把這話直白的說出來,隻能委婉地借王夫人與林家的紛爭說出口。
抱琴明白“老太太與太太都是娘娘的血肉至親,無論作何抉擇,痛的都是娘娘。”
元春歎道“還是你最懂我。”她低頭看了看尚未隆起的小腹,道“萬般皆是難。不若待皇兒出生,向聖人求個恩典,給寶玉賜婚吧。聖人的眼光總是不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