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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陲軍鎮很亂,排隊出關的車馬浩浩蕩蕩,無人顧得上竊聽一輛小小的馬車。
顏喬喬看著麵前一臉正色的冰壺,不禁露出幾分懷疑人生的表情。
片刻,顏喬喬笑了起來“這不就是我方才在外麵說過的話麼冰壺姑娘想要排除勁敵,不如自己想想說辭拿我的話來對付我,有意思麼”
“你知道什麼,你那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冰壺冷笑,“要不是趙公子生得有幾分像檀郎,待你也像檀郎待我一般好的話我才懶得管你們死活。”
“那你又知道什麼”顏喬喬漫不經心地托著腮,語氣輕蔑,“說來聽聽啊。”
冰壺深深吸氣,直言道“國師西部瞳受重傷,需要很多很多的人給他換血保命,你們這些人被送進金血台頂之後,都要活生生抽乾血液而死話放在這兒了,你,愛信不信吧”
“哦。”顏喬喬不置可否,懶洋洋問,“那你還去送死”
冰壺望了望車頂,唇角輕輕扯了兩下“我得去取檀郎的救命藥。檀郎若死,我亦活不了,隻有這一條路,彆無選擇。”
觀她神色,倒不似作偽。
顏喬喬輕輕叩了叩膝蓋,好奇道“你為何來找我,而不是與我夫君說”
聞言,冰壺那張深邃美豔的麵龐上立刻浮起濃濃的憋屈之色。
她抿了抿略厚的雙唇,將一粒沉甸甸的唇珠搓圓捏扁好幾次,這才恨恨道“你以為我不想嗎背著你找過趙公子許多次,他不是都不搭理我麼”
顏喬喬“”
顏喬喬“”
她居然完全沒注意到自家後院什麼時候進過螳螂。
想到殿下溫和疏離拒人千裡的模樣,顏喬喬不自覺地露出了神秘微笑。
“你得意什麼”冰壺怒道,“我家檀郎比你男人好一百倍,你以為我看上他”
一聽這話顏喬喬可就不答應了“趙玉堇的優點三千字都寫不完”
冰壺哼笑“檀郎聰明絕頂”
顏喬喬驕傲“趙玉堇智計無雙”
“檀郎天賦絕倫”
“趙玉堇萬法皆通”
冰壺震聲“檀郎一夜九回”
顏喬喬“”
顏喬喬“你給我滾出去”
氣急敗壞。
公良瑾帶著玉堇膏回來時,發現顏喬喬的神色十分古怪。
她默默吃著玉堇膏,時不時輕輕歎一口氣,就很像因為父母不爭氣,以致吵架沒能吵過隔壁二狗子的小豆丁。
“暫時無法出關。”他淡聲告訴她,“此地水混而深,要清理,需大動。”
顏喬喬心不在焉地點頭“哦。”
城門合上,外頭亂成了一片,都吵著嚷著要出關。幾個著急大展鴻圖的書生遷怒顏喬喬,怪她吃玉堇膏耽誤了出城的時間,站在一丈多遠的地方指桑罵槐。
顏喬喬絲毫也沒留意到外間動靜,她的腦海裡一直盤旋著冰壺的灌耳魔音。
一夜九回九回九回回回
這一局,扳不回來了。
天色漸暗,顏喬喬看起來心事更加沉重。
她早早便歇下,裹著一件厚重的外氅,縮成一隻國色天香的繭子。
公良瑾一直默默留意她的神情,等她自己開口。
許久,蓋到眼睛下麵的大氅底下終於幽幽飄出來一句話。
“沒關係,我不在乎。”
公良瑾“”
“什麼”他問。
顏喬喬恍惚道“沒什麼,隻是與冰壺隨便說了幾句話。她說的那些無所謂,我不在乎。”
每日天明前夕,總是人們最困倦,最沒精神的時候。
此刻天色亦是最暗,雖有星子,卻伸手不見五指。
守關的城樓上似乎有些動靜,又似乎什麼也沒有,風從關外吹來,漸漸變得黏稠厚重。
零星的驚呼,漸漸便彙成了一股巨浪。
“出事啦不好啦再不走可就走不成啦”
“邊城守軍全都死啦怎麼可能”
“什麼可能不可能,滿牆都是血啊,一整麵一整麵,得跟瀑布似的從牆垛淌到地上喏,往前走幾步就見得著”
“什麼真的假的這麼大事,戍邊軍也會趕來吧快快快,準備強行出關了”
火把一支接一支燃起,劈啪燃燒的油脂味道混合了血腥
顏喬喬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嗅到鬆脂、火焰與血的味道,心頭陡然一驚,仿佛重新回到被血與火點燃的停雲殿。
意識已醒來,身軀卻仍魘著。
真真切切地夢魘了。
“殿堇”
一道道淩亂急切的腳步聲越過車廂,向著前方城門奔跑。
領隊的公鴨嗓“嘭嘭”拍擊一駕駕馬車的廂壁,喚醒睡得迷蒙的馬車夫。
“起來都起來出關準備出關”
馬車在聲浪中微微搖動,顏喬喬腦海中交織著真實與虛幻。
時而是亂哄哄的邊陲軍鎮,時而又是停雲殿那一片被鮮血洇透的地毯。
場景重現,她呼吸困難,心口劇痛,血腥味道越來越濃
趙玉堇呢他去了哪裡
她的眼球無意識地在眼皮下瘋狂轉動,火真大啊,不僅是停雲殿,連金殿那邊也燒起來了。
華貴的鮫紗雪緞被點燃,火舌自身後蔓延而來,窗外卻飄來了雪,覆在她的身上。
她不知為何飄浮了起來,輕飄飄地懸到半空。
她遙遙看見了那道清瘦頎長的人影,如今她對殿下了解更多,很自然地留意到了一些前世瀕死時不曾發現的細節。
即便到了那個時候,他仍是保持著風度的。
廣袖被風吹亂,他還特意用沾滿鮮血的手指輕輕理了一下。
金殿在他左右兩旁傾塌,他微垂著眸,神情仿佛在說,弄壞了你們,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