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不知念!
這年蘇醣十三歲了,六年過去當年可愛萌動的小姑娘越長越發水靈。
淡眉如柳葉,玉肌伴清風,一頭烏黑秀麗的長發如泉水一般流淌下來,青絲隨風舞動,發出清香。腰肢纖細,有仙子般脫俗氣質。幾絲秀發淘氣的輕撫臉頰,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著一襲粉衣長裙委地,上鏽蝴蝶暗紋,一頭青絲用蝴蝶流蘇淺淺倌起,眉間的一朵桃花鮮豔生動。麵上不施粉黛,一雙美眸燦若星辰,臉上還有些未褪去的嬰兒肥,卻仍然掩不住絕色容顏。
可謂翩若驚鴻,宛如遊龍。
可是也許上天不會獨寵她一人,將什麼都給她。
讓她小小年紀就經曆與父母的生死訣彆。
悲霜雪之俱下兮,聽潮水之相擊。
雪花紛紛,下得極大,好像在祭奠著些什麼。
地麵上白茫茫一片,積了厚厚一層,沉寂且毫無生機。
“蘇醣,你就是個災星!克死爺爺,拖垮蘇家,現在還克死自己的父母!你就是個災星!”蘇家大夫人惡狠狠地衝著蘇醣嚷道。
她就知道這個小賤蹄子,從出生開始就沒什麼好事情。現在好了,老二沒了,蘇家也沒了!
她看著蘇醣那張清麗的臉龐,表情猙獰而又恐怖,她彷佛要吃了蘇醣的樣子。
蘇家大爺身著白衣站在一旁任由自己的妻子對蘇醣不停地辱罵,冷漠的表情下帶著嫌棄,彷佛在看什麼臟東西。
披麻戴孝的蘇醣跪在父母的棺蓋旁邊,手放在交疊在腹前,腰直筆直地挺立著,低著頭,默不作聲。
“你個不孝子啊,自己父母親死了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蘇家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白眼狼!真是我家門不幸啊,啊——”大夫人罵罵咧咧地說到最後又覺得委屈不甘哭了起來。
“夫人,彆哭了,我們回去吧。”大爺扶著大夫人顫顫巍巍的身體,看都沒看跪著的蘇醣,就這樣回自己的院子裡去了。
見大爺離開,蘇家上上下下都紛紛離開。
吵鬨聲消失,一切又歸於平靜,氣氛壓抑而淒涼。
隻留下蘇醣一人於這大雪天一動不動地跪在冰冷的地上,內心荒蕪而蒼涼。她能做的隻是恭敬地守著自己的父母,陪他們最後一程。
母親因為生下蘇醣身體太過虛弱,每況愈下,最終沒有熬過這個冬天。而就在這時,父親也因外出經商途中不慎墜落懸崖身亡。
蘇醣想起娘親與父親生前總是十分恩愛。母親最喜歡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父親在書房看書之時,坐在她不遠處為他製作衣裳。父親看得累了,抬頭一看,便與母親相視一笑。
後來他們有了蘇醣,母親製作衣裳的對象又多了一個,父親便抱著蘇醣坐在書房一起讀書習字。
世上最幸福之事也不過如此。歲月靜好,我愛的人都在。
也許他們死後也會相遇,約定來生再做夫妻。
一生一世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
蘇醣知道娘親與父親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是個災星,雖然她總是被彆人排擠,但是他們依舊那麼愛她,想把所有能給她的都給她。
娘親總是在夜晚抱著她說,醣醣,娘親和父爹爹會一直愛你。然後拍著她的背哄她睡覺。
那時的蘇醣隻覺好夢,一夜不覺遙。
十三年,眨眼就過去了。十三年來,她的娘親與父親用她們獨特的愛,告訴了蘇醣,世界上,有一種愛,叫做母愛和父愛。
所以她怎麼會毫無感覺呢?她怎麼會不痛呢?她努力讓自己不留眼淚,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許哭!拳頭握緊放在膝蓋上麵。你哭的話爹爹和娘親又要生氣了!不許哭!
從小到大,父親對她最嚴厲的時候就是她想哭的時候。興許知道蘇醣一生都坎坷,而自己又不能保護她一輩子,他必須逼迫她學會堅強,更加獨立。
蘇醣跪在地上,膝蓋漸漸失去了知覺,回想起與父母在一起度過的時光,一幕幕成為蘇醣永遠的記憶。
欲將沉醉換悲涼,清歌莫斷腸。再無人給她梳頭,再無人和她一起品桃花釀,再無人陪她一起看日月星辰,寵她如掌上明珠。
“醣醣,娘親不能陪你了。”穆蓉彌留之際拉著蘇醣的手,虛弱地說道。
“娘親,娘親……”蘇醣跪在穆蓉的床邊,內心充滿了害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彆哭。”穆蓉抹去蘇醣臉上地淚水,“娘親和爹爹會一直愛你,無論你是什麼樣地,你在娘親心裡永遠都是娘親的乖孩子。”
醣醣,我的女兒,娘親隻願你一生無恙,平安喜樂。
“娘親,娘親,醣醣知道,醣醣一直都知道,你不要離開醣醣,你不要離開醣醣!”眼淚不停流淌。蘇醣握緊穆蓉的手,彷佛要將莫容從死神手裡搶回來。
穆蓉慈愛地笑了笑,虛弱卻認真地叮囑“醣醣,要記得去夢塵山,去找無念上仙,好好修煉,咳咳——”穆蓉突然咳嗽起來,嘴角流出了血。
“娘親,娘親,你彆嚇我,你彆嚇醣醣!”蘇醣連忙扶著穆蓉,看著穆蓉嘴角的鮮血不由得哭出了聲。
“醣醣,好好活下去,照顧好自己……”看著蘇醣的麵容,穆蓉的手臂終於垂下,漸漸沒了呼吸,身體變得冰冷。
“娘親!”杜鵑啼血也不過如此,生死當前蘇醣隻覺腦中蓄滿悲愴,額前的桃花紅得似要滴血。
她隻知道娘親沒了,娘親沒了。
是說紛紜,眾生念念,在虛妄之相上分彆執著,故名曰妄念,言其逐於妄相而起念也;或難知是假,任複念念不停,使虛妄相於心紛擾,故名曰妄念,言其虛妄之相隨念而起也。
試問誰能逃過生死的命運,情不為果,緣定生死。
歲暮陰陽催短景,天涯霜雪霽寒宵。
佛說,即使在菩提下涅槃成佛,回首前塵又恐錦書難托。
最後,不過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裡孤墳,無處話淒涼。
而人終是抵不過時間的力量,淪為悲歡離合的可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