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胡麻那張年輕的臉,他竟一時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後,再他終於反應了過來時,便忽然之間深吸一口氣,後退了一步,與胡麻拉開了一點距離,然後兩條顫巍巍的手臂,用力的向上一拱,一個頭結結實實向了胡麻磕了下來。
“啊?”
胡麻倒是唬了一跳,他素來是不敢受人的頭,更何況是年紀這麼大的?如此鄭重的朝了自己行此大禮?
肩上還扛著匣子,倒慌忙的伸出另一隻手來扶。
可老羊皮大爺是卯足了勁要磕這個頭,還沒拉起他來,身後的蟒村青壯們,見老羊皮大爺都跪了,便也忙忙的跟著跪了下來,學著老羊皮大爺的模樣,向了胡麻磕起頭來。
這一下子跪倒了一大片,就連大羊寨子裡也有幾個小夥都沒反應過來,也忙跟著跪下了。
直到旁人拉他們,才迷茫的道:“我看他們都跪了,就也跟著跪一個……”
“……那能咋的,咱又不是貴人,磕個頭又不吃虧。”
“……”
胡麻沒法拉起這麼多人來,甚至扛著石匣子,不能跳到一邊去,倒是被迫受了這個頭,隱約間,居然覺得這肩上的匣子,似乎也跟著輕了幾分。
倒是心裡微生觸動,不言語了。
就當這幾個頭,不是自己受的,而是這肩上的石匣子,或是匣子裡的東西受的吧。
鎮歲胡家,向來福薄,但這樣受人感激,似乎也能攢下一筆陰德。
“本就是婆婆許諾下來的,我也隻是把婆婆當時來不及做的事情做完而已,羊皮大爺倒實在不必如此抬舉我的。”
輕輕歎了一聲,胡麻說道:“但無論如何,事情解決了就好,二爺,老羊皮大爺,咱們回村裡說?”
“是,是,回村子,擺酒,擺酒。”
二爺見著老羊皮大爺一個恭恭敬敬的頭磕在了地上,那張黝黑的臉皮,仍是繃的極為嚴肅,但心裡卻簡直是笑開了花。
他是未入門的守歲,老羊皮大爺則是自學的走鬼,一個力氣大些,一個名聲大些,一個是年輕時想學本事,耽誤了娶媳婦,一個是家裡太窮,婆娘早就跑貨郎跑了。
雖然都是菜雞,但兩個老家夥也一直啄的很認真,明裡暗裡都要爭一口氣,而如今瞧著,可不是自己贏大發了?
因此嗓門倒比胡麻還大:“絕戶村……石匣子的事情解決了,咱們也得發送發送這些老鄉鄰,都跟著咱們回村子裡去吧,擺上席麵,吹打吹打……”
其實二爺想的是,大羊寨子裡,出了比婆婆本事還大的人,這才是最值得慶賀的事情。
另外就是,絕戶村子裡的事情解決了,生活在周圍的百姓們,也更安生了一些,當然值得慶賀,隻是,活人的事,麵上不能大過了死人,因此這會喊的,也隻能是發送這些老鄉鄰的事。
再一點,如今小胡麻出息了,本事大,又在血食礦上做了管事。
自己可不得提前幫他打打名聲?
萬一他明年開春,真要自己帶了人去礦上幫忙,自己臨時去哪裡抓撓?
畢竟是自家的事,要帶,也得帶最得力的割肉工去,平時去彆人家的礦上,卻是要多帶著生瓜蛋子,哪怕乾活不熟,能坑倆工錢,就坑倆工錢,自家人的礦,生瓜蛋子可不要。
老羊皮大爺見二爺這麼喊了,也跟著起來,叫道:“擺酒,擺酒,我們村子包辦了。”
二爺道:“我們寨子裡的人,去我們寨子裡喝。”
老羊皮大爺道:“去你們寨子,也是我們村子裡來包辦這個席麵。”
說著人皆雀悅起來,簇擁著胡麻往大羊寨子裡麵去,有的忙活開來,去窯裡挖自釀的土酒,有的去蟒村牽羊抓雞。
上了年紀的人,則都忙忙的去了老火塘子燒香,說著祖宗們保佑,寨子裡出了能人,那絕戶村子的事情如今順利的解決了,整個村子福份都不淺呢!
不僅自己燒錢,二爺還推著胡麻,也去老火塘子那邊磕頭,告慰婆婆的在天之靈。
在老人家看來,婆婆生前留下了石匣子村的事情,死後卻被自家村子完成了,這是一件極為體麵的大事,比胡麻出息了還體麵。
這等事,又怎能不去說了,讓婆婆高興高興?
胡麻當然不會拒絕,依言過去磕了頭,燒了香,隻是看著老火塘子旁邊,徐徐上浮的香火煙氣,心裡能感覺到區彆。
其實,婆婆已經不在這老火塘子裡了。
當初本事小,眼力低,並不清楚,如今卻明白,婆婆留在這裡的,是一縷守身魂,靠了執念而存在,如今,自己長大了,而且取回了信物,婆婆便已經沒有了執念,離開了這裡。
若想見婆婆,就得自己真正的去往祖祠,以胡家後人身份相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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