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兒頭發花白,神情嚴肅,帶著老牌殖民銀行家的審慎。
沈壁率先伸出手,笑容滿麵“寧賢侄,很久不見。”
沈壁當初幫助寧氏從怡和洋行收購尖沙咀的地,出了不少力氣,雙方關係很不錯。
寧秉宇與他們一一握手,神色從容“晚上好,沈壁伯父,史密斯先生,感謝兩位賞光。”
史密斯主席的聲音低沉有力“寧大少年輕有為,能見到你很高興。”
三方寒暄落座,侍者開始流水般呈上精致的粵式菜肴。
鮑參翅肚,樣樣考究,無一不體現著主家的誠意。
席間的氣氛看似融洽,觥籌交錯,談笑風生,聊著無關痛癢的市場趣聞和天氣。
但無論是寧秉宇,還是史密斯和沈壁,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這頓飯的目的,絕不僅僅是為了品嘗美食。
酒過三巡,寧秉宇放下象牙筷,切入正題“兩位主席,今日請二位來,是希望惠豐和查打能看在多年合作的情分上,對寧氏目前的短期困難,施以援手,不要抽貸。”
“我們甚至需要拆借一筆短期大額資金,用來緩解寧氏迫在眉睫的流動性危機。”
來了!
史密斯和沈壁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預料之中的神色。
沈壁放下酒杯,臉上依舊掛著笑,語氣卻帶著歉意——
“賢侄,近期的金融市場動蕩,銀行也收緊了風險敞口,總行風控部門那邊有規定,對於高風險的貸款,需要重新評估,展期恐怕有難度,我隻能儘量幫忙。”
他巧妙地將責任推給了“總行風控部門”。
儘量幫忙,那幫不了也沒辦法。
查打的史密斯主席則更為直接,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寧大少,我很欣賞你的能力,但坦白說,很多人都不希望我們繼續向寧氏提供資金支持,你們寧氏觸發了提前還貸條款,我們也要對股東負責。”
他攤了攤手,一副愛莫能助的模樣。
史密斯和沈壁這兩隻老狐狸,來之前早已通過氣。
他們都接到了來自母國“有關方麵”的招呼——
暗示他們在這個關鍵時刻,不僅不能給寧氏提供新的資金支持,甚至要抽回部分貸款。
楚紅玉安靜地坐在一旁,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們話語中的敷衍和推脫。
她蹙眉,這兩隻老狐狸,果然不好對付。
寧家在港府根基深厚,實力強橫,與兩家銀行的合作也由來已久。
他們也不敢輕易撕破臉。
萬一寧家挺過去了呢?
所以,他們的策略很明確打太極,找借口,拖延,推諉。
既不得罪“上麵”,也不徹底惹毛寧秉宇。
然而,寧秉宇的臉上卻絲毫不見焦躁或失望。
他甚至還笑了笑,對惠豐大班沈壁慢條斯理地道“說起風險控製,伯父,1978年,惠豐銀行似乎在風險評估上……有過一些比較靈活的處理方式?”
楚紅玉隨即從身旁的公文包裡取出一份文件,輕輕放在轉盤上,推到惠豐大班沈壁的麵前。
文件不厚,封麵是普通的牛皮紙。
沈壁疑惑地拿起文件,翻開第一頁,隻看了一眼,臉色驟然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