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祉泫,不要用那雙眼睛這樣看著我們。”
“你怎麼就不能明白呢?”
他梗著脖子,抿緊唇瓣,固執地盯著他們看。
雌雄不辨的嗓音像是由兩道聲音混合成的,在他耳邊奏響出一聲說恨說不上,談愛談不上的歎息。
“這不是你生來就應該明白的東西嗎?孩子,你要我說多少遍。”
他們從來不急躁,也從來不會沒有耐心,所以就越發顯得他無能了。
“為什麼誕生的會是你…你這個…”
“小神仙。”
清亮的三個字,把那些鏽鈍的話語戳破,一切都泄了氣,像是飽滿的蘋果陡然腐爛到隻剩下乾癟的皮。
我豁然睜眼,有一根手指在我臉上戳來戳去。
我像循著光亮一樣,輕輕握住,低聲說“朝暈起的比我早,朝暈才是小神仙。”
朝暈眯著眼笑,自然而然地道“那我們都是小神仙。”
“我們今天要去看小刺蝟們,”朝暈抱起一旁趾高氣昂的米團子到我麵前,“米團子說它們同意了。”
他們要我愛生靈,愛萬物,他們說這是我的使命,是我生來就應該明白的東西,哪怕我沒有被愛過,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滋味,我也應該理所當然地愛憐一切。
我也曾想要理解,於是我走向了最複雜的獸人群體,然而除了空曠和冷漠,我什麼都沒有得到。
但是,或許是夢裡的我和朝暈說了什麼,我不記得,她卻記得很清楚,拉著我去拜訪森林裡的各種小動物。
今天是刺蝟。
她拉著我漫步在森林裡,她給我編的戒指像不枯的藤蔓,如同我們從不分離的愛,在陽光的牽引下纏繞在我的指間。
“這個是刺蝟爸爸,”朝暈停下,指了指腳邊大大的那隻刺蝟,又往旁邊移了些,指著小一點的刺蝟,和我解釋“這個是刺蝟媽媽。”
朝暈和我說,她們那個世界是用爸爸媽媽來稱呼養育自己長大的雙親的。
我笑著點點頭,又看向了他們身後的兩隻小刺蝟。
“因為刺蝟爸爸和刺蝟媽媽相愛的,就像我們兩個相愛一樣,所以小刺蝟就誕生了。”
朝暈口若懸河地和我講著,我就認真地聽著,跟著她一起沿著他們一家四口走過的軌跡前行。
“接下來,他們要去尋找食物了。”
“它們喜歡吃小昆蟲,等它們死後,又會化為泥土滋養大地,長出植物,哺育昆蟲,這就是萬物循環,收支平衡。”
朝暈又轉頭看向我“如果沒有祉泫在乾旱的時候降下大雨,植物就無法生長,昆蟲就無法延存,萬物就無法繁衍進化,世間就更不可能滋長出愛。”
愛,是朝暈要教給我的畢生課題——課題這個詞,也是她教給我的。
如果沒有愛,那就太可怕了。
她笑起來,眸色溫柔明亮,像晨間的第一縷光線“祉泫,這就是你的責任,也是你的榮耀,你要讓世間運轉,讓生命有價值,有輪回,有讓愛蓬勃生長的可能。”
我在迷茫之下周而複始降下的雨,撥開的雲,終於有了意義。
如果我做的這些,可以滋長愛,滋長朝暈對我的、我對朝暈的、朝暈對自然的,以及她正在培養的我對自然的情感,那麼,這個世界,也太溫暖了,溫暖得不可思議。
當然,作為回報,我也要教朝暈東西。
我要教她怎麼做小皮裙,怎麼在上麵綴上小花。
朝暈不笨,隻是我教的太難,我教得不好,又或者是她想要考驗我的耐心,所以朝暈學得很慢。
她做的第一件皮裙,是為我而做的。
雖然最後做出來的時候,她被醜得一蹶不振,但是我還是覺得很好看。
朝暈做的,都好看。
隻是縫得不太規整,應該是我吃多了吧,穿上之後總是崩掉。
雖然我不吃東西。
朝暈甚至都被醜哭了,抱著米團子悄悄地擦眼淚。
我連忙把它拆掉,又重新縫製加工,做成了兩個手環,戴在了手上去給她看。
“不要哭了,朝暈,”我降低聲音,小心翼翼地給朝暈戴上另一隻“它們現在是一對了,就像我們一樣。”
朝暈一下子就吸引了視線,又抬起手,好奇地看了又看,在下一秒仰頭大笑,放在米團子麵前炫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