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暈有一段時間沒有聽到斯溶的聲音,在她忍不住準備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她垂在一側的手又再次被拉起。
斯溶的手有點涼,他在抓著什麼的時候,用的力氣總是會大一些,像是生怕被風吹走了似的。
他抓著她的手,先是帶著她碰上了自己的額頭“這是額頭。”
他語氣有些不對勁,又繼續下滑,略過眉毛,就在下方,是凸起的一道疤痕的起端,他的語氣依舊,但是語速快了一點,眼睛就盯著朝暈“這是一道疤,很長,很嚇人。”
朝暈沒被嚇到,隻是無言點點頭。
斯溶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他闔上眼皮,拉著她的手慢慢往下摸,故意恐嚇似的。
朝暈的指腹,有的摸到了他薄薄的眼皮,有的摸到了厚厚的那道疤,而後是顫顫的睫毛,再往下,又是那道疤凝成的路,長長的。
長長的。
兩個人的手就停在他的麵中,斯溶張開眼睛,黯然又犀利的眼眸又定在了朝暈臉上,口吻隨意,卻又帶著點晦暗“就長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不願意再帶著她往下。
似乎,在他自己眼裡,這道疤就是他的象征,是殺戮,是痛恨,是蜿蜒的醜陋,至於其他的,都那麼平庸,沒什麼需要被銘記的,他自己也會忘記。
朝暈沒有說話,指腹卻輕輕地動了,再次摩挲了一下那道疤痕。
斯溶瞳孔一縮,人被風吹得僵了,腦子也有一瞬間的不清醒。
她一定不知道,這道疤在現實裡麵看,有多麼嚇人,多麼醜,她一定不知道……
就算是在心裡想,斯溶也無法做到信誓旦旦,他還想完,又聽到了朝暈帶些驚奇的輕語——
“摸起來像乾花瓣一樣。”
下一刻,那道嗓音又落了點灰,更輕了“不過在變成乾花瓣之前,肯定很疼。”
斯溶徹底僵住,抓著她的手的指節僵硬起來,周圍的花香一蓬一蓬地往外溢,把他們兩個都團團圍住。
天是黑慘慘的灰,地是青溶溶的綠,而他眼前,她是白融融的鵝黃。
“你不帶我往下摸了嗎?”朝暈疑惑地問,又很快恍然大悟“你也想看看我是什麼樣是吧?”
她反客為主,反而握著他的手,開始有樣學樣地拉著他摸自己的額頭“這是我的額頭。”
斯溶想笑,想說他又不是看不見,他當然知道她是什麼樣,但是有乾花瓣灌進了他的喉嚨裡,他笑不出來,也說不出來。
他啞聲“嗯”了下,朝暈閉上眼,帶著他的手摸上自己的眼睛“這是我的眼睛。”
斯溶居然也有點不敢動了,他又“嗯”了一下,略顯倉促。
朝暈鬆開他,好奇地問“我的眼睛像什麼?”
一切都被關上了,蒙上了灰和黑,本來有光亮的,沒光了,沒光亮的,更是黯淡如土。
但是,斯溶覺得他可能是瘋了,從朝暈的眼睛裡,他看到了乍起的芒星。
他突然挪開目光,避而不答“走了,外麵涼。”
朝暈反應了一會兒,明白他並不想回答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