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歲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子,但是知道朝暈長什麼樣子,她旁邊站著的隻有他,所以——
那裡麵那隻看起來蠢蠢的狼是他。
他先是皺眉,而後就好奇地試探著伸出手,鏡子裡麵的他也伸出手,最後,他們的指尖隔著薄薄的一片鏡子,重合在一起。
朝暈見他實在覺得有意思,放著他和鏡子玩了幾分鐘才開始給他洗頭。
停歲看著人傻傻的,在有些事情上卻一點也不含糊,朝暈按著他的頭使儘了力氣也沒能把他按到水龍頭下麵,最後隻能無奈地放開他,再次開始了自己的朝暈小課堂“我要幫你洗頭,不會讓你嗆到水的,你不洗頭,就會變得超級超級臟,我就不能再讓你住在這裡了。”
停歲的眸子刹那便落在了她身上,屏息不語,悄悄地感受著朝暈說話時候的氣息,最後得出來了一個結論——
她是認真的。
停歲立刻就蔫了,乖乖鬆開死死扣著洗手池的手,彎下了腰。
雖然姿態仍然僵硬,但是朝暈最起碼還是把他按了下去。
還沒開始洗,她的額頭已經開始冒汗了,揉了揉他的頭發“很快的,不舒服了告訴我。”
她開了水龍頭,溫熱的水噴灑在頭皮上,停歲脖子一梗,差點跳起來退開,卻被朝暈死死地按住,隻能緊緊地閉上眼睛,全身都緊繃著。
水似乎是毫無規律地在他臉上流動,濕濕的,潮潮的,一陣陣熱氣打在臉上,朝暈的手替他搓頭發,有點癢。
停歲又把脖子往後縮了下,然後再次被朝暈薅了回去。
把頭發打濕之後,朝暈擠了好幾次洗發水才能夠搓出來沫,泡泡越來越多,她洗得開心,在他頭上為非作歹。
停歲渾身僵硬,繃緊了下顎,隱隱有些顫抖,似乎是在按耐什麼衝動,朝暈也沒有注意到。
這十分鐘他過得格外煎熬,等到朝暈關掉水龍頭,拿毛巾把他的頭發包起來時,他才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以為事情到這裡就完了。
然而,在下一秒,朝暈踮起腳尖,開始拿著毛巾給他擦頭發,自信發言“咱們能不用電就不用電,相信我,我一定能把你的頭發擦乾的。”
軟乎乎的毛巾在他頭上蹭來蹭去,朝暈有時候還會壞心眼地故意隔著毛巾撓他的頭發,癢得他後背一涼,一個沒忍住卸了力,朝暈的毛巾裡頓時立起來了兩隻毛茸茸的耳朵,像鼓起來的小山丘。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停歲意識到自己還是漏出了耳朵,瞳孔猛縮,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他敏銳地察覺到了朝暈手上的動作停了,甚至知道她的視線現在停在他的發頂,一切都那麼清晰。
他是隻獸人,不需要尊嚴的獸人,被當成寵物飼養都嫌臟的獸人。
他不知道朝暈為什麼能夠對她如此慷慨,但是他還是一如既往地認為,這個世界上是不會有人會對獸人大發善心的,在拳場裡麵,台下坐著的每個人,沒一個是不盼望著台上某一個獸人死的。
所以,到了朝暈家之後,他一直在努力不露出自己的尾巴和耳朵,一般來說,他的耳朵尾巴都是很聽話的,就算他在拳場被揍得吊著半口氣,它們也不會出來。
但是現在隻是有些癢癢的,耳朵就這樣迫不及待地跳出來了。
他慘白著一張臉,眼神呆滯,有些怯怕地落在了地板磚上,隻有暴烈的沉默在擠壓他身邊的每一寸空氣,直到出現裂縫。
停歲也沒有聽見朝暈說話,他當然知道應該是這個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