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選的是一家格調較高的西餐廳,不過因為是商場裡麵的餐廳,沒有包間,所以四個人不得不在公共場合裡聊天,朝暈倒是覺得無所謂,其他三個婦人可能覺得這限製了她們的發揮,抱怨了幾句,朝暈就隻會跟著笑。
找了個靠內的位置坐下,四個人圍成一桌,三個婦人會離得近一點,擠得有點緊,看起來像是在孤立朝暈似的,讓人有些尷尬。
幾個人隨便點了幾個菜,在那之後顧夫人就想要和朝暈說話,但是隨便一瞥看見了在不遠處候著的宿岐,還是稍微冷了點臉,吩咐道:“你先出去。”
頓了頓,補充道:“到外麵去。”
說實在的,哪怕她知道宿岐是個人才,但是一想到自己與不是同一個階層的人共處一個空間,她心裡就刺撓。
宿岐本來見她們沒有需要自己的地方,也準備這樣做的,現在對方先一步說出來,言辭不可謂尊重人,但是他仍然沒什麼反應,隻是頷首。
朝暈愣了,不明白為什麼非要強調一句“到外麵去”,但是她聽著實在很不舒服,剛要出聲,原本要轉身離開的男人卻倏而朝她投射過來警示性的眼神,讓她立刻止住了話匣。
宿岐在告訴她,不要因為他和顧夫人起衝突。
在宿岐的背影徹底消失之後,顧夫人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唇角微微一翹,一個高傲又故作客氣的笑容就同眼裡一瞬間閃過的算計一同裸露出來了,第一句話就是問:“洛小姐最近和聽寒相處得怎麼樣?還好吧?”
這個故意叫得生疏的稱呼並沒有引起朝暈的注意,她老實回答:“還行吧。不過我去找他的時候,他都不太樂意,約他出門也不出來。”
這些話一出來,顧夫人就已經開始微微冷臉了,看向朝暈的目光又多了幾分審視。
她旁邊有眼力見的倆人已經開始苦口婆心了。
“洛小姐,不是我說呀,聽寒這種身份,總不能抽空來應和你呀,是不是?”
“是呀,我們做女人的,不就是要討男人歡心嗎?聽寒不理你,說明你可能還是哪裡做的不夠好,總不能把錯歸到聽寒身上不是?”
裡裡外外倒指責朝暈手段不高明了。
聽到有人誇自己兒子,還把自己的想法精準地說出來了,顧夫人才覺得心裡痛快,又提起假惺惺的一個笑:“你們彆這樣說,朝暈這也才剛剛開始,以後有的是機會學。”
“哎喲!顧夫人,還是你脾氣好呀!”
朝暈一下子就明白這頓飯她是不能好好吃了。
她不能衝撞對麵三個人,更不能陰陽怪氣,否則吃苦的隻有她自己。
於是,朝暈的坐姿一下子鬆懈下去,軟軟地倚著靠背,好奇地看了她們一眼又一眼,最後傻乎乎地笑:“你們說話真有意思,跟唱戲一樣,這些話我隻在劇本裡看過。”
三人俱是一頓,臉色變得微妙起來——她們聽不懂朝暈的意思。
總覺得不是好話,但是看見她嬌憨的表情,又覺得自己多想了。
她們互相對視了一眼,決定跳過這個話題,又接著往下聊,但是話裡話外是離不開男人了。
這對於朝暈來說就好辦了,接下來的時間,她們說什麼,不管是暗暗敲打還是含沙射影,朝暈的反應通通隻有一個。
呆笑著,然後就是——“哈哈。”“嗯嗯。”“哦?”“嘿嘿。”
一場下來,她們三個都筋疲力儘了,一抬頭看,朝暈已經快把上的菜炫完了,又看著她們,“嘿嘿”一笑。
——
宿岐並不知曉她們在聊什麼,也沒興趣知道。
從高高的樓向下俯看,數不清的人頭攢動,這吃人樣的高樓大廈又把它們都拘囿在一小方裡,從這一方出去了,又要邁入另一方——人的一生就是被欲望支配,再產生新的欲望,又去購買和征服欲望的輪回、循環。
他冷然的兩枚眼珠輕輕轉動,視線像把這些黑珠子似的人頭串在一起的褐線。
他看不清楚所有人的麵孔,但是又出奇得能看到他們半挽的唇瓣,於是又不由得深凝。
為什麼能笑出來?
他冷不丁地想。
走到現在,他似乎隻有兩種明顯感知到的情緒,痛苦之後便是漠然,不知道怎麼開心,不知道怎麼愛,不知道怎麼被愛。
站在這麼高的地方,偶爾也覺得徹身寒冷。
他忽然有了一種點煙的衝動,但是很快就被壓下去了,失神片刻,便再次以一種近乎冷血的審視目光垂看眾人。
看了會兒,覺得無聊,背過身去,視線穿透和肌理與瞳孔幾乎同質化的玻璃,又落在那一桌人身上。
本來隻是要觀察進度,可是這漫不經心的一個瀏覽,眼睛就釘在桌前女孩兒傻呆呆的笑容上了。
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其他三個人臉色都變了,看得出來在搜腸刮肚地給大小姐下馬威了,但是大小姐就傻傻地勾唇,對什麼都報以神經質的一個笑容。
“……”
這場1v3的對峙在四十分鐘之後就結束了,結束得很突然,宿岐隻看到朝暈睜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指了指桌子上被她風卷殘雲一樣解決了的菜,張嘴說了一句話。
宿岐猜測,她在問能不能再點幾個菜,因為他看到顧夫人旁邊那個婦人大驚失色,誇張的口型在說——“還吃啊?!”
朝暈眨眨眼,又是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兩腮粉紅,像粉桃肉。
四個人出了餐廳,顧夫人一臉恍惚,朝暈還問她們三個要不要再去吃點東西,三個人笑得勉強,擺手說下次再聚,一溜煙就躥了。
她們一走,朝暈立刻收回了笑容,變臉賊快,氣衝衝地衝她們的背影做了一個鬼臉,下一件事就是四處找宿岐。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10。】
……居然還記得找他呢。
豪門家的人還有這份心,可真是,讓人感動啊。
宿岐不知道是什麼心情地在心裡這樣說了一句,待心裡難得的新奇退散,整理了一下本來就一絲不苟的著裝,主動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