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鬆手,冷眼看著這尾魚搖著尾巴遊開,然後又被突然闖入的鯊魚吃進嘴裡,有淡淡的血沫在水裡散開,鴉凝又不動聲色地皺眉,再次覺得惡心。
要吃人做的魚餅。
他毫不留戀地轉過身,指尖淡紫色的熒光已然探出,圈出來一個黑乎乎的洞,由他絲滑地穿過時空,再次遊進了和海洋相比簡直不值一提的水族箱。
與此同時,水族箱裡麵的水也從洞裡滲出來,真正的海水冷涼涼的,又轉而跟著鴉凝徐徐流進去,短短幾秒鐘就完成了一輪置換。
外麵應該是傍晚之後了,房間裡似乎沒開燈,連帶著水族箱裡也有點昏昏暗暗的,不過這對人魚來說隻是小事,他們在黑夜裡也是如魚得水。
隻是——
他的人呢?為什麼沒有開燈。
鴉凝皺著臉,向水麵遊去,往上去,有淡黃色的微弱光線折射進水麵裡。
藍溶溶的水,孕育他、滋養他、困囿著他的水,把他包裹住,困在如黑一般深切的藍裡,宛如那些還未覺醒時被用慣了的孤單和霸淩,任他暢遊,卻也鎖住他的每一根肋骨。
他向上遊去,直到透出這密不透風的藍,闖出如夢幻泡影一般的夕陽碎光之中,先是被從窗外射進來的橘色夕陽刺得眯緊了眼眸,銀質的豎瞳冷涼,然而在下一秒,卻猛地怔住。
那刺眼的暖光如同一場格外偏心的雨,揮灑在她身上。她盤腿而坐,側對著他,身邊是幾張擺放淩亂的草稿紙,總是枯燥的發絲此刻也像欲展的翅膀,並不乖順地伏在她的肩上。
這些物象,在此刻都是構圖的中心。
他看見了她清麗倔強的側顏,那似要搖撼眾生一樣的黑眼珠像水潭下麵的黑色鵝卵石,清亮得透徹。
她手上還是那一張卷子,那一張她連第一題做著都吃力得很的卷子,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數字。
或許是聽到了微微的水聲,朝暈從沉思裡脫身,扭頭看過去,最強烈的那道光束從他耳下穿來,直直地打在他身上,他的肋骨上。
朝暈彎眸一笑:“你上來了?正好,我也要做完了,我現在去給你做魚餅。”
“我花了一下午時間,總算是差不多弄懂這些題了!”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依舊瀟灑自信:“我就說沒有什麼能難倒我。這些題還挺有意思的,以後有時間的話,就全部寫個遍。”
“學習真好玩,等我全部學會了,就可以像其他司養員一樣好好教你了。”
她喜悅的聲音像跳動的鋼琴音,水一般地淋進人心裡。
在這細密如蛛絲一般的天網落下之後,有人停步不前,有人有人帶著一身的火,燒也要把束縛燒個精光。
鴉凝怔怔然地望著她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纖瘦的背影,像是望著一束將要乘雲而去的光,抓不住,摸不著。
生命力——
頑強的,粗野的,壓不死的生命力。
是世界的本來麵目,是真我,是放肆,是不止不休——是他自己生來沒有的,也沒有見過的東西。
他緩緩按上左胸膛,輕輕歪了一下頭,迷茫化成水紋,淺淺地漾開。
因為生活在深海裡,人魚的體溫很低,心跳也很慢,將近於沒有。
所以,當心跳驟然加快的時候,人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異樣。
……是飼,不是司,笨蛋。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