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暈見他冷靜下來,衝他彎唇,目光深處汩汩湧出來淡色水波,堅韌、柔和,把冰山都消融,唇瓣輕輕翕合。
她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微微晃動,表達安撫性的親昵,濃密的纖羽撲閃,每一下都有光在眼尾閃爍,分不清是光在湧入,還是在流出。
鴉凝看到從她唇邊流瀉出來的一句“乖孩子”,看到她血淋淋的胳膊,有酸澀的海水擠入他的眼角,他的鼻腔忽然感到了一陣酸痛。
他驀然安靜下來,雙手撐在玻璃上,低下頭,似乎是委屈,似乎是伏低認錯,海藻一樣的長發鋪浮在身後,像是投入神明懷中的雲梯。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78。】
韓歸姍姍來遲,到的時候還微喘著粗氣,看著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先是深吸一口氣,而後耷拉下臉,先是放了一些狠話,而後問是怎麼回事。
韓歸也不是一個好惹的,如今還前途大好,有些人被唬住了,一個兩個支支吾吾地全盤托出了。
韓歸一直對霍博心存不滿,現在對方搞出這檔子事還死不悔改更是差點當眾暴走,直接把霍博提走,要和他“好好談談”。
臨走前,韓歸回過頭,看到朝暈一聲不吭地捂著胳膊回自己的房間,思量再三,還是開口問:“殷朝暈,需要叫醫生嗎?”
那抹身影頓了頓,比他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肉多了一些,但是還是瘦,瘦得讓人心驚。
她緩緩搖頭。
韓歸聽見自己在心裡歎口氣,又道:“鴉凝最近的情況有些特殊,我想我們這段時間可能需要對他進行一些測試研究,你做好準備。”
又是靜默的一下點頭,她又自顧自地往前走,就在韓歸以為她是不會再說話了的時候,她突然回頭,認真地看他:“記得讓他賠我們的門錢。”
“……我明白了。”
韓歸他們離開之後,朝暈又再次去處理了一下傷口,等她出來之後上樓梯走到池邊,看到了趴在那裡蔫巴巴的鴉凝。
在聽到她的腳步聲之後,鴉凝眼睫一顫,還沒來得及抬眼,她已經再次坐下,把腿伸入水裡,揉了一把他的腦袋,濕漉漉的,笑道:“怎麼蔫了吧唧的?”
鴉凝害怕似的停頓了一下,而後輕輕握上她的手腕,深深凝視著在她手臂上纏繞著的白色紗布,無意識地癟起眉,一抹惆悵一樣的痛處連同淡淡的肅殺一起彌漫出來。
“哎呀,沒事,沒事,小傷,我以前受的傷比這個嚴重多了,我現在不照樣生龍活虎的?”朝暈故作輕鬆地這樣說到:“真的,你不要難過。”
“不過這裡的人有時候還真壞,沒比外麵的人好多少,”朝暈緘默了下,想到先前受的一些委屈,竟然也被鴉凝帶著,喉嚨裡填塞了些棉花:“不過沒關係,等你也會走路之後,我就帶著你出去看看,外麵也有好人,還有很好的景色,很漂亮的海,我們一起去看,世界不給我們好朋友,我們就主動去找,找尋的意義也很重要。”
她越是這樣說,鴉凝就越是難過。
這麼細的一圈手腕,卻被鎖上那麼沉重的鐐銬,這麼瘦的一個人,要赤腳走過被焚燒過的土地,被冰凍過的河湖——因為沒有錢,無錢無勢隻能這樣。
你很孤獨是嗎?你很不安是嗎?你受過很多欺負是嗎?因為在水下,曾看到你有很多疤痕。
但是你依舊溫柔善良是嗎?你依舊對生活充滿希望是嗎?但是生活依舊讓你遇上我這樣在一開始會想要捉弄你的混蛋是嗎?
他在為她深埋的痛苦而痛苦,朝暈也驟地笑不出來了,她的唇線被扯平,輕聲問:“我的禮物呢?你不是要給我帶禮物嗎?”
鴉凝沒有回話,肩膀顫抖著,微攏,握著她的手腕,像捧著一件聖器,攤開她的手掌,像鋪開一條柔軟的毯子。
忽地,朝暈聽到了很輕的一聲抽泣,在她恍惚的一瞬間,有兩珠銀色的淚砸在她的掌心,有些重量,徹底砸碎了她以為的幻覺,她怔然垂眸,看到了掌心慢慢渾圓起來的白珍珠,色澤溫潤,優雅漂亮。
這是他給她的眼淚,獨屬於她的眼淚,比剛才沉入水下的珍珠珍貴千倍萬倍。
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笑著問他有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他那個時候深深地厭惡她的愛慕虛榮,如今卻親自把自己的眼淚捧至她的掌心,自己擁有的情感、財富,通通傾倒於她。
他哆嗦著手,把她的手握成拳頭,把珍珠藏進裡麵,像是給自己找了一處能夠獲得庇護的花苞。他兀地垂下頭,無力地倚靠在她的手腕處。
她的血管延伸出觸天的枝節,那是一種安靜溫和的輪廓,攪入他的每一顆細胞、他的每一根發絲,最後長在心臟,長成心臟。
皈依的信徒,大抵都如此。
人魚的心臟已經快要退化到快被舍棄,他的心跳卻為她複蘇。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83。】
在這之後,韓歸派人過來查看了一下玻璃的情況,並沒有什麼被損壞的跡象,完好如初,不禁讓人懷疑那天那麼大的動靜到底是不是真切的。
之後韓歸又不放心地拉著鴉凝去做了一次天賦測試,依舊是空蕩蕩的,讓人心灰意冷的“0”,還是那句話,草魚都有0.5呢,這可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智障人魚。
韓歸又讓朝暈把鴉凝帶回去,結果剛帶回去,沒過幾天又有消息:鴉凝成為所有人魚裡麵,第二個進化出雙腿的人魚。
韓歸:?
他看著麵前比他還高出一些的冷臉人魚……哦不,人,陷入了沉思。
到底怎麼回事??
不是說是智障人魚嗎?怎麼又進化出雙腿了?
朝暈發現鴉凝進化出雙腿的時候是一個很尷尬的契機,她那天說要是他長出腿了,就帶他一起出去玩,其實是隨口一說,到時候她估計都七老八十了。
沒想到在某個晚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翻了個身,感覺朦朦朧朧感覺眼前有個人影,還有兩點銀光。
她揉揉眼睛,瞪大眼看,然後看到了在她床邊盯著她看的裸體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