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回家的那天天色有點陰,兩個人打車回的家,帶回來的東西不多,都是梵融背回來的也是他一個人整理的,他唯一的堅持就是要朝暈去睡一覺。
然後,朝暈就去睡了。
出院的時候,醫生說朝暈已經健康得像一頭牛了,回家了也不用有太多顧忌,所以梵融在朝暈睡覺的時候出了趟門,買了一大堆她喜歡吃的菜,心裡已經美滋滋地盤算起來一會兒要做些什麼菜了。
買菜的過程很順利,他騎著自己的小電驢往家趕的時候也加快了點速度,想要趕緊讓朝暈吃上好吃的,然而等到他剛剛踏進院子裡的時候,隔著一條小道,看見了堵在門前的三個陌生人。
“如果你們再不走,我馬上報警。”
這是朝暈的聲音。
梵融第一時間辨彆出來了,緊接著就聽見一個暴怒的雄渾男音:“我是你爹我看你是翅膀硬了是吧?!敢這麼和我說話?你現在哪個成績不是拜我所賜?!我們就來和你談談聯姻的事,你連門都不讓我們進,你還算是個人嗎?!”
梵融的氣血一下子就衝上腦殼,雙拳握緊,在他要衝過去的一瞬間,他聽到了冷漠得讓人如墜冰窟的嗓音——
“我但凡有一項成績是拜你這個畜牲所賜,我早就跳樓了。”
“我不讓你們進也是為了你們好。”
他的視線穿透空氣,再次看到了朝暈做著他熟悉的動作——泛白的骨節探入大衣口袋,咬上一根煙,雕著骷髏頭的金屬打火機擦出火聲,在陰沉沉的天裡泛著藍幽幽的火。
她低著鋒利的眉,點煙的動作看起來有種毀天滅地的頹廢感與毀滅欲,陰沉的天色在她背後鋪陳開,像她的影子,比她本身還厚重的影子。
她每次點煙,都是煩躁到極致的情緒的外化。
“要是真讓你們進去了,你們就知道不知道是死是活了。”
她淡淡地這般說到,卻讓人毛骨悚然起來。
三個人聽了不可置信地愣住,最邊上的小男生率先反應過來,不服地盯著朝暈,捏著嗓子尖酸刻薄道:“你以為我們是你能嚇唬得住的?姐啊,也不是我說你,你一個人女人家,老是在外麵拋頭露麵乾什麼?趁著沈家主對你還有意思,你直接嫁給他得了唄。省得鬨的裡外不…哎喲!”
後麵的兩個字被他的驚呼給吞掉了,他隻感覺有一股無法想象的力道用力推開了他,讓他的肋骨都生疼,簡單的一推,他連著他爸他媽一起失去重心,跟多米諾骨牌似的倒了一地。
淩故摔得屁股疼,惱羞成怒地抬頭,憤怒罵道:“哪個沒長眼的……”
後麵的話在看到雙目噴火的梵融的時候就自動消音了,居高臨下怒瞪著他們的青年嘴角崩成一條直線,呼吸粗重得像要爆發的火山,下頜骨因為咬緊而微微凸起。
他站在那抹瘦影之前,遮掩了她大半,像為她衝鋒陷陣的矛,也像是她刀槍不入的盾。
他們兩個一高一低的氣焰混在一起,氣壓低得讓人窒息,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颶風卷入。
三個人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為自己挽尊,勉強加大了音量:“你…你就是她帶回家的那個……”
梵融惡狼般的視線陡然射向他,惡聲惡氣道:“我沒有和你說話!”
“……”
有病啊!講話還講什麼先後!神經病吧!
那邊保養得宜的婦人先是去忙著看自己的兒子,而後才鄙夷地打量了下著裝樸素的梵融,輕輕皺眉,撇了撇嘴:“哎喲,你就是她養的那個小白臉呀?從鄉下來的就是沒教養,你……”
梵融才不管她嘰裡呱啦說什麼,回身一把抓上朝暈涼得讓他心驚的手,眼裡噙著難言的光,軟著語氣低聲說:“不要抽煙了。”
——不要難過了。
朝暈被他抓著的手猛地握緊拳頭,又無聲鬆懈下來,那節剛剛燃起來香煙隨著她另一隻手的動作在地上簌簌落下點無光的灰。
她冷冷地盯著婦人,寒聲道:“嘴巴給我放乾淨點。”
婦人一下子就噤聲了,不太自然地幫淩故拍衣服。
她最怕的就是淩朝暈了,總覺得這人身上有瘋勁。
梵融人高馬大的,他們三個在他麵前跟袖珍似的,氣勢也弱了,中年男人瞪了眼朝暈,還是不死心地說:“我再給你三天準備時間,三天之後你必須跟著我去見沈潯!否則你就不是我淩家的人!”
朝暈靜靜地看他,問話的時候沒有一絲情緒波動:“你以為,我現在就是嗎?”
男人被她的話一嗆,外厲內荏地又罵了幾聲,梵融氣得不行,一把撒開手上的袋子,掄著拳頭往男人身上揍了幾下,因為一隻手拉著朝暈沒能追上去,看著他們狼狽逃竄的背影還是沒出氣,狠狠一跺腳:“我下次再見到他們,一定把他們揍進醫院裡去!”
“那可真厲害啊。”
梵融愣住,低頭去看朝暈,看到她臉上淡淡的笑,但是梵融從她的眼睛裡看得出來,她不開心,她黯淡的眼眸裡溺死的光讓他幾欲窒息。
他連忙扯開話題,彎腰把地上的袋子撿起來,獻寶似的給朝暈看:“我買了好多你喜歡的東西,我今天給你做一頓大餐!”
朝暈輕輕笑著說好,兩個人回到家裡,但是沒過多久朝暈突然說自己要出門買點東西。
梵融知道這隻是借口,她就是想自己出去走一走呆一會兒,他沒辦法拒絕,他實在太笨了,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安慰到她,隻能低聲說好,最多補一句“你要早點回來。”
她這一出去的時間有點長,梵融一開始還安慰自己說不定在回來的路上呢,但是等到外麵飄起雪花朝暈還沒回來的時候,他沒辦法做到淡定了。
給朝暈打了兩個電話對方都沒有接的時候,梵融坐不住了,毫不猶豫地放下手機的事,穿上棉襖,急忙衝出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