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融這才慢慢意識到——她剛才的那一滴淚,是心疼他。
剛才說的時候不覺得,現在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才覺得心裡疼得瑟縮。
他搖頭,朝暈溫聲問:“不想繼續學了嗎?那你現在最喜歡的是什麼?”
“你。”
擲地有聲。
朝暈微愣,旋即輕輕笑出來:“不是做飯嗎?”
他繼續堅定道:“是你。”
是你。
朝暈,是你。
除了你,不會有人為了我哭的。
他的一切,他的肉體,他的靈魂,都是供奉給她的祭品。
朝暈看他良久,忽然笑著搖搖頭,站起身,衝他伸手:“走了,有點冷,帶你去買熱茶喝。”
梵融小心翼翼地握上她的手,嘴角掛著一抹笑,鑽進傘裡,又拿回傘柄,和她說:“我給你買,你手機肯定沒電了,我給你打電話你都沒接。”
朝暈挑眉,掏出手機一看,果然沒電了。
她雙手插兜,佯裝沉思:“那我可要買貴的了。”
梵融驕傲地挺起胸脯:“你買吧!隨便買!想買多少買多少!”
朝暈看他神采奕奕的模樣,又想到他剛才說的那些話,又望向前方,突然道:“你知道我最喜歡什麼昆蟲嗎?”
梵融懵懵地看她,絞儘腦汁思考了會兒,發現自己連昆蟲有什麼都不大清楚,於是不太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蝴蝶。”朝暈勾唇,偏頭看他:“隻要沒有死在繭裡,飛出來之後一樣能飛得很高,甚至掀起一場風暴。”
梵融聽著聽著,忽然覺得不對勁,他眼睛發愣著和朝暈對視,看到她彎彎眼睛,像兩彎月亮。
“你像蝴蝶一樣,梵融。”
梵融聽到這裡,剛要擺手說他才沒有蝴蝶那麼好看,但是緊接著朝暈又說:“我最喜歡蝴蝶,也最喜歡你。”
那句反駁化成泡沫融入無浪的海洋裡去,雪讓世界蓄滿了湖泊,他們兩個是湖泊裡最孤獨的兩滴水,卻又彙成一處水窪。
他不要反駁。
他要做朝暈最喜歡的人。
梵融靜悄悄地想,無聲地抿唇,咧了咧嘴,眼睛卻又發紅。
原來,他一個人走過這些事真的可以稱作痛苦嗎?
原來,會有人心疼他,並讚揚他的堅強嗎?他真的可以獲得褒獎嗎?他有資格擁有喜歡,擁有愛嗎?
他們走在紛紛揚揚的大雪裡,朝暈目視前方,像是想到了很遠以前的事,忽然道:“你說,你看到我的第一感覺是害怕,是嗎?”
梵融心裡一緊,剛要解釋,又聽見她笑著說:“你知道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
梵融啞然,思索著答案。
真土的一個人?真笨的一個人?真不會說話的一個人?
她在春暖花開的時候結冰,如今卻在大雪紛飛的時候溫柔得像春水,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得輕卻有力量——
“我在想,你的眼睛真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