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心事,有想見的人,詹瓊平時的表現多多少少會有一點不一樣。
其他人看不出來,齊礪是能看出來的。
因為姚嫣的事情,他找過詹瓊好幾次,次次都是挑釁,但是每次對方都彬彬有禮地和他對話,而後每次開場白都是問他是誰。
齊礪第一次被人忘的這麼快,氣都快氣死了,發誓要在不尊重這方麵勝過詹瓊。
等到他滿懷信心地在走廊窗邊找到詹瓊的時候,輕蔑地揚起下巴,用鼻孔看對方,張口就是陰陽怪氣:“詹同學,這下子記得我是誰了吧?畢竟我可是奪了你第一的寶座啊。”
詹瓊原本在凝視著窗外陰不陰晴不晴的天,等到齊礪說完話了之後才意識到有人在和自己說話,於是慢慢轉過頭,微微一笑,溫和道:“同學,你在和我說話嗎?抱歉,我剛才沒聽到,你能再說一遍嗎?”
頓了頓,他又帶著歉意說:“你的名字是什麼啊?我記性不好,忘記了,我們認識嗎?”
齊礪差點氣個仰倒,咬緊牙關,憤怒地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名字,還有剛才說的話,再一看詹瓊,他又在看他那個破天了。
齊礪徹底怒了:“喂!你是聾子嗎?!你懂不懂尊重人啊?!不知道要回應一下彆人嗎?!”
詹瓊抽回神,又看向他,稍稍歪頭,誠懇請教:“同學,你覺得今天會下雨嗎?”
齊礪:?
有毒吧?怎麼幾天不見變蠢貨了?
他剛要開口罵人,轟隆一聲,外麵炸響了一道雷,下一秒,雨嘩啦啦地傾盆而下,雨勢一下子就大了起來。
齊礪眼睜睜地看著詹瓊神色一亮,嘴裡呢喃著“下雨了下雨了”,而後翹著唇角,繞過他走進班裡去,壓根就沒有理會他。
齊礪:我操?
這特麼是變腦殘了不?
詹瓊壓根不在乎彆人怎麼看他,他一個下午都在默默祈禱雨不要停,他想要再去找找她,試試能不能見到她。
他們現在沒有任何關係,也沒有什麼很深的羈絆,但是他想待在她身邊一段時間,一會兒,就一會兒。
和她待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被雲裹著。
從小到大,詹瓊的願望沒有幾個實現了的,這次可能是老天開眼,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雨還在不停地下,他踩著石磚,沒入熟悉的那條小路,再次站在了那條小巷前。
詹瓊深吸一口氣,舉著傘,往巷子裡麵走的時候,每一步都是輕的,被雨聲砸碎,淹沒,和他的人一樣,如此輕柔,又如此易碎。
腳步慢慢停下來,雨聲潺潺,萬物都融化在這一片森綠裡。在細煙朦朧中,他再次看到了她。
她垂落的發絲,她修長的手指,她眉間因為不虞而凝起的褶皺——她指間夾著的,荔枝味的棒棒糖。
朝暈原本是在蹲著玩開心消消樂的,因為卡關所以有些惱怒,挑戰一次又一次,每一次都落敗,氣得她直接把手機關機,想要抬頭看看天,沒想到看見了在雨裡撐傘默立的少年。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對視,雨聲潺潺,把兩個人的聲音都淹沒在雨裡,於是隻能用眼睛對話。
詹瓊捏了捏衣角,緊張地吞咽了一下,扯出來一個僵硬的笑容,但是不知道要說什麼。
什麼話題?小貓?荔枝?天氣?不知道,想不通,但是知道看到她心裡就覺得踏實。
兩個人沉默良久,最後是朝暈先開口。她黑亮的瞳仁盯著他,開口就是一句:“你耍什麼帥?”
詹瓊:?
他嗆到了,咳嗽了兩聲後才為自己辯白:“我沒有耍帥。”
朝暈問:“那你站雨裡乾什麼?”
不過她也覺得他不像在耍帥,如果想要耍帥的話,就不應該撐傘,任由雨水衝刷自己洗不掉的憂鬱!
詹瓊默了,走到屋簷下,合上傘,餘光偷偷瞄了一眼朝暈,悄咪咪地往她的方向移了幾步,而後望著陰沉沉的天,軟著語氣問:“你隻有下雨天才會來嗎?”
朝暈抬起頭看他,她的視線不由得讓他把脊梁繃得更直,連忙解釋:“前一陣子我碰巧經過這裡……沒有見到你……”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覺得這個借口過於蒼白,又閉上嘴不說話了,耳尖紅得像雨裡的淡梅花。
朝暈似乎不在意他為什麼知道前幾天她沒來的事,移開目光,慢悠悠地說:“絨絨的爺爺一下雨就腿疼,我去幫幫忙,陪絨絨玩一會兒,然後在這裡再待一會兒就回我的魔窟。”
詹瓊:?
朝暈想了想,補充:“哦,就是我的家。”
詹瓊抿了抿唇,虛握著的手不太自然地放在唇邊,不自覺地撇過頭,輕笑了一聲。
【叮!攻略目標好感度+3,目前好感度27。】
他也蹲下去,時不時看一眼朝暈玩開心消消樂,在她皺眉的時候就體貼地給她出謀劃策,最後成功讓朝暈過了一直卡的關,讓朝暈不由得盛讚他的智慧:“你挺聰明啊!比那三個小豬聰明多了。九月份之前我卡關了都來找你。”
詹瓊一開始是溫聲說“好”的,但是在慢慢回過味兒之後,又微微張開了唇瓣,小聲問:“你九月份之後,要離開了嗎?”
朝暈關上手機,兩條手臂搭在膝蓋上,白得像被水釋淡了的牛奶,轉著腦子想了想:“應該是吧,到時候去彆的地方開一家咖啡館,就不在這裡待了。”
“你今年不是高三嗎?到時候應該是要開學了吧?不也不在溫南了嗎?”
詹瓊抱臂靠在膝蓋上,半張臉埋在臂彎裡,聞言輕輕“嗯”了一聲,而後便沒再說話,眼眸投入流成小溪的石路上。
是的,時間是滾滾洪流,把熟悉的一個、一對、一切都衝散,若乾年後,就算是在河流的兩岸匆匆遙望一眼都算是萬幸,所以人的相處是以秒為結的。
每一場分離,都是人必經的微型雪崩,有人留下一顆心,有人留下一縷發絲——
有人留下一顆荔枝。
朝暈看過去,認真地盯了他好一會兒,突然信誓旦旦道:“你不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