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走!”/br紀長安在次日的清晨,手裡拿著厚厚的一封信,看著跪在院子裡的花斑。/br“她遇到事,從來都隻會逃避,看似為了彆人好,但她就從沒有勇敢的麵對過自己所虧欠的人。”/br“她想走就走!”/br紀長安動了怒。/br她都還沒完全的平複心情,從真假親娘的震驚中回過神。/br元仙兒就要離開。/br好啊,她若是留下此人,她就,她就!/br紀長安不想放狠話給自己。/br她小心翼翼的,不敢用因果循環報應到自己身邊的人身上。/br於是隻能悶頭坐下,又吩咐花斑,/br“反正她也沒地方去,把她弄到你那裡去住。”/br“讓她吃好喝好,彆讓她拋頭露麵引起賢王府那邊的注意。”/br花斑低著頭,臉上都是喜不勝收的大大笑容,/br“遵大小姐令。”/br太好不過。/br花斑原本就是打算,等小啞巴離開紀府,他就一悶棍給她敲暈了,帶回他的蛇窩裡去的。/br他從此就再也不用穿破衣服了。/br說不定還能求小啞巴,教他寫寫字。/br小啞巴寫字的樣子好看,以後他要是有女兒,也一定要培養成小啞巴那樣寫字好看的人。/br想到這裡,花斑突然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小姐。/br眼中閃過一絲暖意。/br現在他可是奉令逮人。/br看著花斑雀躍的離開,紀長安深吸了口氣。/br過了會兒,她低頭看著手裡那厚厚的一封信,陷入了怔忪。/br這是元仙兒寫給她的信。/br也不知道她在信裡都寫了些什麼,居然寫了這麼厚的一封。/br紀長安有點兒不想看。/br明明,都已經決定割舍掉,屬於她人生中對於“母親”這個角色的期望了。/br她這輩子,一點兒都不羨慕彆的孩子有母親噓寒問暖。/br一點兒都不!/br所以還不如不打開這封信。/br紀長安坐在桌子前,垂目看著眼前的信封。/br上麵的字跡娟秀,是她所熟悉的,正宗的元仙兒手跡。/br時間一點點過去。/br從早上,又到了中午時分。/br黑玉赫的人身從屋外進來,身後跟了四個彩虹丫頭。/br“寶寶,用膳了。”/br他走到桌子邊,伸手握住紀長安的肩頭,/br“再看下去,這封信也不會長出一朵花來,我們先吃點東西。”/br紀長安不想動,她怕自己的視線一旦離開了這封信。/br這封信就會突然消失不見。/br就好像一個活生生的母親,也可以突然消失不見,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頂替那般。/br黑玉赫蹲下,在她的身邊,仰麵問她,/br“寶寶,你不想自己動手,夫君喂你好不好?”/br紀長安還是不說話,但是她也沒有拒絕。/br黑玉赫便隨意抬了下手指,讓青衣幾個丫頭上前,把靈粥端上來。/br今日他入深山,采了些靈藕尖,讓那條廚子切碎了,拌做小料給夫人吃。/br紀長安就靠在黑玉赫的懷裡,被他伺候著,一口一口的喂膳食。/br她的手指,輕輕的觸了下桌麵上的牛皮紙信封。/br隨便瞟一眼就好了。/br不管元仙兒在心裡說什麼。/br她反正不會那麼輕易的,又將心打開,對“母親”這個角色重新燃起期待的。/br前後兩世的慘痛經曆,讓紀長安對“母親”的印象,已經差到了骨子裡。/br她從不違和的,用最壞的惡意揣度自己的“母親”。/br元錦萱也從未令她失望,一丁點兒美好的,關於“母親”這個角色的品質,都沒有向紀長安展現過。/br紀長安不會再受傷。/br這樣做好了心理建設。/br她才拆了手裡的信封。/br“吾兒如晤:/br朔風漸緊,庭梧半凋,燈下執筆,淚與墨俱。/br憶爾繈褓時,咿呀在懷,恍如隔世。/br每望歸雁南飛,輒思吾兒冷暖;夜聞秋蟲悲鳴,尤念稚子衣單。/br汝幼時多病,夏畏暑,冬怯寒,最是摧心....../br然竟近在咫尺,遠適千裡,囹圄五載,竟見桐花六度開落,高門寒柝,夜雨敲欞,簷外新苔侵磚,牆隅螻蟻銜籽。/br獨母困此方寸,身不由己......”/br信裡,每一張紙都寫了密密麻麻的字。/br元仙兒很小心翼翼的,並沒有讓自己的淚水浸染上信紙。/br儘管她哭了一天一夜。/br在信中,元仙兒告訴了紀長安,她與元錦萱的過去。/br元家被貶時,她不過十三四歲,從小被養在元家奶娘的家裡。/br帝都城裡無人知曉,元家有雙生姐妹,她是做為奶娘的女兒被養大的。/br可就是她這樣的人,或許是上天憎惡,又或許印證了那句流傳至今的古話。/br雙生子中,其中一子必然會為整個家族帶來厄運。/br元仙兒從小予讀書一途,竟比養在元家這滿是書香門第裡的元錦萱,更有天賦。/br她沒有經過任何正統的學習,所做出來的詩詞學問,就已經遠遠的超過了元錦萱不止一星半點。/br元家被貶之前,元錦萱就已經拿著元仙兒的詩詞,與賢王眉來眼去的了。/br被貶之後,元仙兒留在帝都城,被元家人告知,用元仙兒的身份與賢王繼續往來。/br元仙兒那時不願,她對賢王無意。/br可她與奶娘的所有用度,一切都是元家在出。/br她有家,但又同一介孤女差不多。/br時事變遷,元家到達聞家村後,生活凋零,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更遑論負擔元仙兒的用度。/br元仙兒那時就已經開始女扮男裝,往紀家的字畫鋪子裡賣字畫貼補用度。/br世人都說紀家夫人與紀淮的初遇,是在聞家村所在的那個小縣城。/br是紀淮外出遊曆時,遇上的此生摯愛。/br實則不然。/br元仙兒對紀淮的傾心,早在帝都城時。/br而那個時間節點,元錦萱為了全家生計,已經給了聞家老爺做妾。/br自愛上紀淮後,元仙兒就不準備再與賢王聯係。/br可元家人不肯。/br彼時元錦萱開始接替元仙兒,重新與賢王書信往來。/br元仙兒幾番掙紮抗爭,元家人也鬆了口,讓她嫁給紀淮做妻。/br但因為“元仙兒”這個名字,已經與賢王勾搭在了一起。/br元仙兒要嫁紀淮,便隻能用“元錦萱”的身份。/br她對紀淮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br她是孤女,她從小無父母兄弟傍依。/br以及,她真心實意的喜愛著他。/br然而,天總不遂人願。/br元仙兒自認識紀淮的第一天。/br元家人就開始找元仙兒拿錢。/br數年多少,已經數不清了。/br元仙兒從一開始的省吃儉用,到最後實在負擔不起元家的獅子大開口。/br偏生元家人還拿捏著她與賢王的書信往來,威脅她若是不給錢,就要將她與賢王的情事抖落出去。/br元仙兒怕極,步步退讓,步步退無可退。/br後來就是元家人回帝都城,賢王迎娶“元仙兒”。/br入賢王府的是元錦萱,與賢王生下一個女兒的是元錦萱。/br從始至終,與賢王愛的難分難舍的,也是元錦萱。/br自元錦萱生下女兒後,元家人為了賢王大業,要的錢越來越多。/br且那個時候開始,元錦萱與賢王的應對也越來越吃力。/br也不是什麼大事,假做的文采,終究是假的,元錦萱又在泥巴裡滾過幾年。/br她的粗俗與淺薄,與信中的那個“元仙兒”大相徑庭。/br賢王自然起疑。/br然而,元錦萱不但要賢王的愛,還要紀家的錢。/br她想了個好主意,把元仙兒弄進賢王府。/br要詩詞歌賦應對的時候,就由元仙兒上去。/br要午夜溫存,你儂我儂時,就元錦萱上。/br元仙兒自然不肯。/br加上她又身懷有孕,讓她進賢王府,頂替元錦萱與另一個男人做夫妻。/br怎麼可能?/br那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元仙兒表達了強烈的反對。/br然而當天晚上,一碗落胎藥就神不知鬼不覺的被元仙兒當成了補胎藥喝下。/br而給她送藥的。/br便是將她從小養大,她視為親母的奶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