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來到正月十六,莊瑾護送臨濟縣大戶進獻隊伍返程,出發的日子。
這日清早,陳芸送莊瑾來到碼頭,空氣中傳來水手吆喝號子的聲音,下方船隊旌旗烈烈,整裝待發,臨到真要離開,她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夫君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在意,照顧好自己。”
“我記住了。”
莊瑾見陳芸眼眶微紅,拉著她的手,安慰道:“我此去來回,多則半月,快隻要旬日……芸娘,我離開後,家中若遇到事情,去找我給你說過的那些人……”
他做過安排,手下林宏、畢愷、錢文德等等,以及隔壁平水泊坊鎮守柳立誠,都打過招呼,還有本部的平永峰、嶽鬆,也都交代過……再不濟,還可通過倪瑩關係,去找九公子沈緒清……也就是鄒慶豐同有護送任務,不然也能作為安排之一。
從某種程度上,夫妻倆頗為相似,莊瑾要離開些時日,恨不得將所有關係都交付安排;陳芸則是恨不得將家中所有東西都給他帶去。
——從初一莊瑾回來,說過護送之事,陳芸就一直惦念著,早早開始準備收拾,生怕忘了什麼,今天塞一點,明天加一些……最後行囊越來越大,東西越來越多,莊瑾不得不叫停。
“我走了,芸娘,你回去吧!”莊瑾揮了揮手,過去登船。
“哎!”陳芸答應著,卻一直目送著船隊啟程、遠去,一直到在天邊消失不見。
……
從碼頭回來,陳芸怔怔悵然,下意識去廚房煮水洗菜,做到一半才想到如今莊瑾已經離開,不需要了。
去做事情,刺繡、或者看書,抬頭不見那道熟悉的人影,總感覺少些什麼。
院中起風,芭蕉蕭蕭,往日不覺什麼,今日聽著卻莫名有些煩躁,起身去關上了窗子,來到客廳,在懸掛的那幅陳鴻乾給他們二人所畫的載花小影前,佇立良久。
從前,她看書中有著描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隻以為誇張,如今才體會到這種心情,此言不虛,的確是:要分開不習慣,才轉過頭,就已經開始思念了。
餘曉曉進來,看到陳芸這個樣子,捂嘴笑了笑,露出小虎牙,看著可可愛愛:“莊大人剛走,芸姐姐這就心緒恍惚,好像林鳥失群,天地失色了啦?”
餘曉曉說是小丫鬟,但陳芸實則是給她當作小妹妹照顧的,此時聽到這般打趣,也沒生氣,過去捏了捏她的臉道:“你這個牙尖嘴利的呀,哪個受得了,將來隻能嫁給麻子臉、大胡子的郎君啦!”
餘曉曉氣得瞪大眼睛,背過身去:“我好心開解芸姐姐,芸姐姐卻這麼說我,乾嘛欺負我到這種地步嘛?”
“好啦,好啦,是我說錯了,曉曉將來要嫁的,是個腳踩七彩祥雲、三頭六臂蓋世妖雄……”
“三頭六臂蓋世妖雄?什麼嘛,又是莊大人講的故事?芸姐姐,我要聽!”
這個身形嬌小、麵容清嫩、顯得有些幼態的小丫頭,就是如此,雖然牙尖嘴利了些,卻也愛憎分明,很好哄,逗弄兩句就破涕為笑,纏著要聽故事啦!
……
江流悠悠,船隻順水而下。
船艙中,莊瑾一遍動、靜功,煉化了些黑元散,下意識轉頭:“芸娘……”
他說到一半,失笑停下,才想到如今自己已然離開府城,漂泊在外……輕歎了聲,微微搖頭,出去來到甲板。
江中兩岸,一些背陰地方還殘留著積雪,在清晨的霧氣若隱若現,草色霜華,河水冰寒,江心處的水流在清晨初生的陽光下粼粼泛光,時而有魚鷹撲下。
春風拂柳,冰河解凍,萬物生長。
莊瑾看到這些景物的第一想法,是‘芸娘見到必是喜歡’,心中生出些許遺憾。
‘目前,還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以後總有機會,如今正有著一樁生死攸關要事呐!’
他想了一下,徑直找去斐澤聰。
……
三日之後,臨濟縣大戶斐家進獻隊伍的船隊,已然遠離府城。
期間,每過一處臨水市集,船隊就往外出一部分貨物,並有鑼鼓喧天,請來戲班子表演,還有向岸上撒銅錢……熱鬨至極,對許多百姓來說都是一場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