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前,陳敘親見巡狩使似要打開竹筒。
可對方的動作隻做到一半,卻又忽然抬眼看向陳敘。
陳敘本意是想要控製自己此時情緒,收斂心神的跳動。
可心念電轉間,他倏地明白自己不該太冷靜。
他便縮著身體,卻將頭頸前傾,就在巡狩使看來時,臉上立刻露出期盼又卑微的笑容。
“嗬!”巡狩使忽地將竹筒拋回給陳敘,輕輕一昂下巴道,“你自己,先飲一口。”
陳敘表情就呆了下,片刻後反應過來忙說:“噯,是。”
他毫不猶豫,立刻打開竹筒,從竹筒裡倒了些湯水放到竹筒蓋中。
做這個動作時,他還陪著笑向巡狩使解釋:“尊使容稟,小的伺候貴客飲食,有時也會當麵先嘗。
卻是不好與貴客共用同一餐具,總不好叫貴客吃小人殘羹不是?
您彆介意,這竹筒蓋我也不用嘴碰。”
說完他仰起頭,隔著兩三寸距離直接將竹筒蓋中的些許湯水直接倒入了口中。
都說細節決定成敗。
此刻的陳敘飲用湯水分毫也未作假,他刻意分食的舉動更是令巡狩使緊繃的神色立刻有了緩和。
若非是真正的廚子,誰又能想到這些細節?
至於陳敘一個活人飲用“鬼食”會不會有什麼問題,陳敘快速分析過,決定賭了。
萬事萬物都講究一個劑量,少量的肉芝鈴湯羹,其中蘊含的鬼氣必然也少。
陳敘身懷先天一炁,料想也不怕這些許鬼氣入體。
至於說“惑鬼聽命”的副作用,陳敘就更不必怕了。
一來他不是真的鬼,二來就算被“迷惑”,那也是自己聽自己,何懼之有?
果然,湯羹入腹,立時就有一縷微妙的鬼氣順喉而下,又轟然發散。
陳敘感覺到很冷,這一次是真的冷。
但他沒有搬運先天一炁來抵抗,而是任由自己自然地打著冷顫。
鬼氣從他的身體裡透出,又來到了傀儡畫皮四周,畫皮得此鬼氣滋潤,一刹那竟連顏色都鮮豔了幾分。
看在巡狩使眼中,便是湯羹效果分明。
眼前這小鬼僅隻是飲用了些許,得其助益便立即鬼體鮮活,可見好處。
巡狩使再不控製情緒,此時嗬嗬嗬地笑了起來。
他歪了歪頭,手再次輕輕一招,那竹筒便從陳敘手中穩穩地脫飛而出,落回對方的鬼掌之中。
那青白的鬼掌抓著竹筒,隻見對方隔空一吸。
“咻!”
一縷濃香湯汁被巡狩使吞入。
然後,這惡鬼嘴巴緊閉,雙目睜大,表情竟是呆愣了一瞬。
湯羹入喉,委實太香。
香且就罷了,更重要的是那入口的滋味。
你說不上是鹹香還是甘美,卻是處處恰到好處,無一不妥帖美味——
須知,鬼的味覺原本遠遜於人。
人間美食,做鬼以後根本享用不得,便是吃了也是味同嚼蠟,不如不吃。
除非是來自人間的香火供奉,可那香火又有什麼滋味呢?
也無非是能提供些許鬼力,能叫鬼的修行順暢幾分。
但要說味道,卻是清清淡淡,如雲似水。
說句鬼話,那叫:淡出個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