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告訴夫子自己沒有召請大儒英靈,而是一個人單槍匹馬踏平了蒲峰山罷?
這要是說出來,不敢想夫子會有什麼反應。
伍正則又道:“你來坐下,正好蒲峰山之事已經解決,馮明府卻有些新消息要說與你聽。”
什麼新消息?
陳敘坐下後,聽馮原柏道:“敘之,今年鄉試提前到七月了。”
這一句可謂驚人。
陳敘立即脫口道:“這豈不是說,至多再有二月餘,便要鄉試?”
現今已是四月二十一,兩個多月準備鄉試,說出去簡直都要沒人敢接。
馮原柏道:“近來卻是有些特殊狀況,一是會試也要提前到明年二月初。
二是各地邪魔妖鬼之患加劇,朝廷有意增加舉人與進士名額,以此應對亂象。”
伍正則說:“備考時間縮短了,通過名額卻增加了,此事倒也難說是有利還是有弊。”
“我認為是有弊的。”馮原柏卻道,“名額雖然增加,但依我推測,此番鄉試策論,有六七成可能要考平妖策。”
陳敘手中攏著小鼠妖,手掌不由往衣袖裡縮了縮。
他在與鬼王謝懷錚生死交鋒時尚能鎮定自如,此刻卻忽覺掌中小妖沉甸甸的。
但與此同時,一種如同烈火灼燒般的昂揚向上之力更加占據他心神。
暴風雨若猛烈,那便衝破這風浪,打散一切烏雲!
陳敘胸中心火似在燃燒,他不言語,隻聽馮原柏繼續道:
“若隻論文才經義,敘之沒有任何問題。單說策論,敘之也寫得十分精彩。
但你對世情了解不足,各地妖患鬼患、邪魔之害,皆未有接觸。
如此即便文才理論再好,若是麵對平妖、平鬼之類策論,隻怕也要徒呼奈何。
此非你一人之過,事實上絕大多數讀書人在考中秀才之前都不會接觸這些。
一是從前此類禍患尚且不算多見,二是讀書人在中秀才前都隻算啟蒙學習,時務之事若是學得太深,反而容易影響心性,不利於經義理解。
且尋常人考中秀才以後,少說沉澱三五年。時間一拉長,自然是學什麼都儘夠了。”
馮原柏十分誠懇地剖析一陣,問陳敘:“今年鄉試,你可還要一試?”
陳敘毫不猶豫道:“自然要考。”
說實話,理論上他的確是不應急於一年兩年。
但早前周先生就說過,時不我待,叫他能考功名就儘早取得功名。
馮原柏此前其實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此刻再問,想也不過是要看一看陳敘的決心罷了。
陳敘如此回答之後,馮原柏便是一笑道:
“既然要參加今年的鄉試,我便建議敘之你此番不要回鄉了。
若是擔憂家中父老掛念,托你伍夫子帶個信回去便是。
你需抓緊時間留在府城,既可以與府城書院同儕俊彥切磋學習,得閒也可與我一同看看卷宗,讀一讀世情。
當然,若是直接在我家中住下更好。
那書院想去便去,若是不去,你愚兄我也能當得半個夫子。”
說罷了,馮原柏又笑看伍正則。
伍正則頓時了“嗬”了一聲,好得很,這老小子在這裡等著呢。
那日二人就曾爭執過陳敘是該留在府城還是返鄉,伍正則當時雖然不算爭贏,但也沒輸。
可這回,彆說是馮原柏要勸陳敘留下了,就是伍正則自己,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說:
“敘之,我亦是此意。
男兒誌在四方,你回鄉也並未有要事,倒不如一鼓作氣直到金榜題名。
到那時帶著進士的牌匾回去,那才叫衣錦還鄉!
至於你家中,有我照看你儘可放心。”
說完話,伍正則本來還有些憋悶的臉上忽也露出了笑容。
他拈著短須,瞥了馮原柏一眼。
又笑道:“敘之啊,過些時日我留一隻信鴿給你。
你可常與我通信,不論是在外有何困惑,還是掛念家中,都可以遣信鴿與我往來。
切記,勿要好勇鬥狠。
你夫子我,候你佳音歸來。”
說完了哈哈一笑,比起馮原柏想笑隻敢微微笑,伍夫子可就毫無顧忌了。
陳敘還能怎麼辦?
唯有答應。
正題說完,陳敘想到自己的靈酒,忙說:“夫子,馮兄,我這裡正有一些好酒,合該此時拿出來與二位同飲一杯。”
他起身到床邊箱子裡取酒,實際是從煙火廚房中取出一壇由明心葫蘆釀造過的流霞醉。
片刻後,房間裡彌漫出醉人的酒香。
伍正則帶了三分醉意,聲音裡多了許多平常沒有的縱意瀟灑。
“敘之啊,有好酒又豈能無好詩?此去將彆,你可有一詩贈與夫子?”
馮原柏說:“伍訓導,今日還暫且未彆呢,你何必焦急?”
“可是今日有好酒,早彆晚彆總是要彆,我此時一問又有何不可?”
醉意之中,些許惆悵難言。
陳敘的聲音響起:“夫子,蒙你教導,學生有一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