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也有平和安寧的景象,亦有能令人會心一笑的一幕幕。
譬如那雲水橋邊,垂柳依依排列兩岸,小販挑著糖葫蘆從旁走過時,忽有清脆的少女聲音呼喚:“哎,那個賣糖葫蘆的,給我來一個。”
少女戴著帷帽買了糖葫蘆,卻不自己吃,而是拎著裙擺悄步走到一個青瓦白牆的屋牆邊,忽然對著牆裡頭揚聲喊:
“素娘,我買糖葫蘆哩,你要不要吃?”
裡頭傳出另一道驚喜的少女聲音:“要啊,你快給我丟進來。”
買糖葫蘆的少女便俏皮說:“我不給,除非你將你前日新得的那隻狸奴兒借給我抱兩日。”
牆裡的少女便急了:“那不成,這狸奴兒性情可烈了,除了我誰也不許碰的。”
“那糖葫蘆你不要啦?”
“我、我也可以自己買!”
牆外的少女便得意笑了:“嘻嘻,可是你出不來哦。”
……
俏皮可愛之處,實在是鮮活得勝過早春枝頭的朝露。
便是嚴肅如伍夫子,從雲水橋上走過見到這一幕時,也不由得露出了一個笑。
他忽然輕輕一歎說:“此等浮生平凡事,但願三年、五年、十年後……還能再複相見。”
這一句似有深意,姚夫子皺眉道:“十年前如此,十年後自然也當如此。伍兄,莫要杞人憂天啊。”
伍正則頓了一下,隨即輕捋自己頷下短須道:“說得倒也是,是不該……杞人憂天。”
當然,城中也不是隻有陽光明媚的一麵。
走過雲水橋,到了城北地界,忽然就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身影。
城北一帶靠近府城書院,照理說是要格外清雅些才是。
可奇怪的是,城北一帶偏偏乞丐格外多。
甚至還有幾個乞丐竄到了陳敘等一行人麵前,拱著手向王墨川討要銀錢。
因這一行人中,王墨川的穿著最是富貴錦繡。
王墨川本欲解囊,姚夫子卻忽然道:“你此時施舍得了一個,轉瞬便要施舍十個百個,你且試試。”
這話一出,王墨川頓時便沉默了下來。
他捂著自己腰間的荷包不語,那幾個乞丐眼巴巴看了半晌,眼見王墨川半點也沒有要軟化的跡象,終究是頓了頓手上的竹竿,弓著身子又結伴走了。
王鑫不由得咦一聲道:“這城北的乞丐雖多,但居然講理,也是稀奇。”
伍正則便道:“你若是覺得稀奇,回頭可以多來城北觀察幾日,或許可以知曉因由。”
王鑫撓了撓頭:“那倒也不必了,我也不是那麼好奇。”
這話慫得有趣,眾人不由都是一笑。
但原本閒庭信步的心情卻終究是被破壞了些許。
伍正則道:“世間貧病疾苦本就無處不在,你等日常閉門苦讀,從紙上看見了,總不如親眼瞧一瞧來得真切。”
王鑫不由迷茫道:“夫子,我瞧見了,但我也救不了這些人啊。”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你不救自然也無人指責你。”伍正則道,“正如我也不救,同樣也無人指責我。”
王鑫不由撓撓頭說:“那夫子,我們還看他們做什麼?”
“你是專門來看的他們嗎?難道不是在看整個世情?”伍正則忽然伸手向前一指,“瞧,出城門了。棲鶴山在那處。”
北城門邊竟是極為熱鬨,商販百姓擠擠挨挨、排隊出城。
遠遠還能聽到有百姓興奮的聲音在說:“棲鶴山上在布施呢,我今日非要去得兩個紅封回來不可。”
“嘁,你可彆連山都上不去……”
“怎會?我可聽說,棲鶴山下的百聞碑,今日都冒紅煙哩,你懂這是什麼意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