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雲麒自不知曉,陳敘其實早已做下決定要獨身赴考。
提前出發,更改路線,一人獨行——
原本這個世界的野外頗多危險,短途趕路尚且還好,若是路線熟悉、沿途都有人煙,一般倒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但若是長途出行,那可就不好說了。
尤其是從地處偏遠的雲江府到天南道中心城池平陽城,其中要經過的山川、河流、道路之複雜,不曾有過出行經驗的人往往想都想不到這路該怎樣走。
時下地圖又往往掌握在特定的階層手中,“認路”甚至是一項傑出的本事。
哪怕是世家出行,其中頗多修行高手,大家通常也傾向於結伴。
畢竟天南道太大了,世家之中雖有高手,野外的危險卻往往來源於未知。
崔雲麒怎麼也料想不到,陳敘竟然決定獨行。
陳敘膽敢獨行,一是因為靈蟬玉衣的卜算結果,二來卻是因為自己的神通幽冥無間。
說實話,有此神通,天下間多數地界他都可自如去得。
這般想來,與人結伴說不定還真沒有獨行來得安全。
不過幽冥無間也要慎用,畢竟陳敘目前對這門神通的掌控還隻在初級階段。
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為長進後,他每日可施展借道幽冥五次,每一次借道幽冥的挪移範圍則在三裡路左右。
每逢初一十五,他還能選擇進入附近隨意一座鬼市。
今夜便是初一,陳敘將一切收拾妥當後,又往自己身上蒙了一張傀儡畫皮。
這是他手頭的最後一張傀儡畫皮。
畢竟是初次通過幽冥無間神通進入鬼市,陳敘不知道這個“隨機”到的鬼市究竟會是何等模樣,其中鬼物是否凶殘,鬼市規則又有哪些……
未知太多了,出於謹慎起見,他為自己蒙上傀儡畫皮,又一次扮做一隻鬼。
如此,鬼入鬼市,比起生靈入鬼市,自然是要安全太多。
傀儡畫皮之下,這一次陳敘竟變成了一隻身高足有兩米,體型瘦如竹竿般的吊死鬼!
這鬼拖著長長的舌頭,臉麵青白如紙,眼下兩點血紅,頭發蓬亂披散,一眼看去真個是嚇人得很。
乍然從銅鏡中見到自己的形象,陳敘自己都嚇一跳。
他耳朵裡能聽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可是隔著厚重的畫皮,這心跳又並不宣諸於外。
畫皮將他的一切“人氣”儘數掩蓋,端是有趣得很。
陳敘特意在自己腰間挎了個破爛的布包,又穿了件早前準備好的白色壽衣,站在屋中默默施展幽冥無間神通。
然後他一抬腳,身形便消失在彆院的廂房之中。
夜重更深,小小彆院沉寂安眠。
幾乎同一時間,身在客棧的空蟬小道士卻是陡地從床上驚醒了。
他醒過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好酒!”
第二句話卻是:“呸!什麼好酒,低等靈酒而已,如何比得上道爺曾飲過的玉液瓊漿?”
說完兩句話,他仿佛左右腦打了一架,整個人卻是坐在床上大汗淋漓。
汗出如漿,空蟬抱住自己的腦袋痛苦萬分。
“不,道爺我怎會在此處?這、這是……是雲江城的客棧?”
“仙機,是了,我尋仙機而來。可是那仙機如今為何又不見了?”
“那書生……那書生卻是有些蹊蹺,我既來雲江城,又遇著此人,這仙機莫非竟是著落於他身上?”
“可是那書生,如今又在何處?”
“罷了,先尋到此人。這書生有些神秘,說不得相處久了,便能從他身上看出什麼……”
空蟬抱頭低語,口中的聲音一時清越如孩童,一時又低沉蒼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