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敘是瘦高的,如同竹竿般身高超過兩米。
而這刀客鬼則是雄壯的,論起身高竟也超過兩米,隻比如今吊死鬼形象的陳敘矮上兩三寸而已。
這般身形高大的刀客鬼走路卻無聲無息,他跟著陳敘在鬼市的街道行走,說話間甚至還微微歪了下頭。
一個兩米高的壯漢做出歪頭求解的表情,請問觀者會是什麼滋味?
托盤鬼不知旁的鬼是什麼滋味,它隻知曉自己整個鬼身都快要四分五裂了。
它甚至深恨自己方才為什麼要回過神來,為什麼要在“吊死鬼”說出有客到來時,清醒看到路邊的刀客鬼。
越是清醒,越覺恐懼。
托盤鬼隻能瑟瑟發抖著,聽刀客鬼問:“明辨萬物習性,使得五味君臣,搭配得當?這便是你能做出那等美味粥食的秘訣?”
陳敘說:“庖廚之道,與世間許多道理都是相通的。
而道理的明辨,首先又在於視野的清晰,四氣五味的辨彆。”
刀客鬼又一次歪了歪頭道:“四氣五味……這個詞我聽來依稀有些熟悉,但做人時的某些記憶我如今都有些模糊了,一時卻是想不起來。”
托盤鬼:……
托盤鬼持續瑟瑟發抖。
它很想大聲喊,你彆記憶模糊,你彆鬼嚇鬼。
又聽“吊死”兄語氣尋常道:“四氣五味其實是醫者的說法,如同君臣佐使,也是藥理之道。
而藥理之道,又與庖廚之道相通,同樣更與世間許多道理相通。”
刀客鬼這次沒有再歪頭,他道:“我大約是聽明白你的意思了。
正如我出刀,我若是有一個敵人,我必定也要先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懂他所有弱點,再直指弱點,一刀斃敵。
能隻出一刀,我是絕不會出第二刀的。
這……便也是你庖廚之道如此精妙的秘密所在?”
托盤鬼:……
托盤鬼更暈了,這次是直聽得雲裡霧裡。
它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們明明說的是庖廚,為什麼卻又說到了刀道。
這到底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聯係?
卻聽陳敘道:“正是如此,便如我等解剖食材。要似古之先賢,庖丁解牛,遊刃有餘。
亦是先察弱點,再順勢而解。
自然天下所有食材,便都能以最佳時機入甕。
再或蒸或煮,或煎或炸等等。
此外,食物是否一等美味,還要看對方是不是愛吃。
你若是喜歡吃甜,我卻做苦的酸的辣的,那即便是做得再好,食客吃在口中也隻會怒罵,而絕不會說一聲好吃。”
刀客鬼疑惑道:“苦的酸的辣的,竟有人會覺得好吃?”
他說話很有意思,明明都已經是鬼了,卻總是不由自主以“人”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陳敘不疾不徐道:“看來兄台你不愛吃酸苦辣,卻是嗜甜。”
刀客鬼說:“也不能吃太甜,些微有些甜意便好。”
最後,他終於說出自己接近陳敘的目的:“你方才的粥,我原本感覺像是我……我曾在家中吃過的。
可後來我到了近前,卻又覺得還是有些區彆。
你若能做出一碗與我家中一般無二的粥,我那攤位上也有些寶物,可以隨你挑選。
或許你全數拿去,也未嘗不可。”
他一指前方不遠的一個攤位。
卻見那攤位正對一座巨大的高秤,那是陰陽無量秤!
正對此秤,原來刀客鬼的攤位竟是全鬼市最內圈的那個。
至此,托盤鬼終於脫口而出那一句:“鬼友啊,這、這、這是雁翎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