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雲收住,大河靜寂。
陳敘將河神廟牌匾的灰燼收入了煙火廚房,這灰燼同樣也有詞條。
但他此刻卻顧不得去查看,因為就在牌匾被燒成灰燼的刹那,陳敘依稀透過那些灰燼,看到了這座村莊自建立以來的百年興衰。
百年滄桑刹那而過,神思電閃間是無窮念頭生滅。
陳敘恍惚了片刻,又在瞬間清醒過來。
他手捧小刺蝟,立刻說:“魏道友,我們快走,這村子即刻便要毀滅了。”
魏源一驚,連忙自行跳到了陳敘肩頭坐好。
它緊緊攀住陳敘一側衣領,生怕自己還站在陳敘手上會影響他行動。
陳敘腳下一動,霎時四麵風起。他踏著風一躍至半空,又披風如破浪,袍袖鼓蕩間似若飛鳥般,不過轉瞬就越過了下方村莊田地。
他向著村莊更遠處的那片山峰飛去,呼風之術信手拈來,猶如天生。
魏源猝不及防,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陳敘居然會飛了。
小刺蝟頓時控製不住驚喜,不由在風中興奮呼喊:“陳道友,這是飛行,是禦風飛行!原來禦風是這等滋味啊。”
它太高興了,但呼喊數聲終究覺得失禮,又連忙緊閉了嘴巴。
隻將一雙小眼睛瞪大,忽而回望那座已經在他們腳下遠去的村莊。
這一回望,小刺蝟又忍不住“咦”了聲。
“陳道友,那些人,那些人怎麼……”
說話間,魏源不由語聲漸低。
原來就在河神廟後殿,眾白衣人自焚,火焰漸漸將整座廟宇都蔓延時,先前那些還在河邊呼喊的村民不知怎麼竟忽然齊齊轉了身。
然後,他們就高呼著:“河神焚國,定是來接我等去往極樂!”
“速去,速去!”
村民們擁擠著,奔跑著。
有些原本看起來白發蒼蒼的枯瘦老人腳趾前方忽然生出森白利爪。
嗤嗤,利爪刺破了他們的鞋子。
村民們的奔跑速度開始變快。
河神廟的熊熊烈焰中,那些白衣人的慘叫聲漸漸地全都消失了。
這邊擁擠奔跑的村民們卻越發激動起來。
他們互相推攘著,爭先恐後地跑。
一邊跑,這些村民一邊言語爭執。
“仙童!投身極樂,來世換我做仙童,你們都滾開!”
“你們才滾開,我家兩個妮子,還有我的小郎,全都獻祭給了河神。滿村裡,誰比我有資格做仙童?”
“啊!”
砰!
忽然一聲慘叫。
原來是推攘爭執中,有個白發蒼蒼的村民忽然撿起地上一塊石頭猛地砸破了身前一人的腦袋。
鮮血迸濺開來,前方那人慘叫倒地。
但這一砸,也徹底拉開了混戰的序幕。
村民們爭執、互毆、廝打,數十人混在一起,徹底殺紅了眼。
更有聲聲叫囂:“你家獻祭三個又算得了什麼?我家還在外頭捉回來四五個!你個沒臉沒皮的孬貨還敢自誇,誰比我有資格?”
亦有人奔著火場偷偷搶跑,卻被混亂中的人群拖住腿腳,慘叫倒地。
可是奔赴火場是死,自相殘殺也是死。
去那火場自焚,竟也值得如此拚死爭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