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馬皇後帶著人急匆匆來到馬府,見到了躺在床上的馬鈺。
朱樉、常遇春、馬八爺等人也都在。
此時馬鈺麵色灰白,雙目黯淡無神,說話都有氣無力。
馬皇後心疼的眼淚頓時就流了下來。
“鈺兒,你怎麼樣了?”
馬鈺擠出一絲笑容,安撫道:“姑姑我沒事兒,您彆哭,就是腸胃有些不適罷了。”
“吃點藥歇息幾日就好了。”
見他還反過來安慰自己,馬皇後更加的心疼,附和著說道:
“好好好,姑姑不哭。”
“禦醫來了讓他們給你看看,吃過藥就好了。”
鄭良琦三人過來,分彆為他做了檢查。
然後三人臉色凝重的去到隔壁討論病情,每隔一會兒還會出來重新做檢查。
他們越是如此,大家的心就越是恐慌。
難道是絕食後遺症惡化了?
馬皇後、朱樉、常遇春等人的心也漸漸懸了起來。
期間朱標終於趕到,得知三位禦醫還在診斷,也是滿臉擔憂。
正所謂怕什麼就來什麼,過了很長一段時間,三禦醫終於給出了結論。
大致意思就是,絕水絕食傷到了腎臟,現在病情惡化影響到了其它器官的功能。
食欲不振、失眠、嘔吐就是外在的症狀之一。
眾人大驚失色。
馬皇後盯著鄭良琦質問道:“之前你不是說,鈺兒恢複良好嗎?為何會突然惡化?”
鄭良琦連忙告罪:“徐國公曾經乞討過四年多,身體發育本就不良。”
“隻是臣當時以為,他來應天後經過一年多的調理,應當恢複過來了,哪知並未完全恢複。”
“絕食之後腎臟傷上加傷,情況遠比我想的更加惡劣。”
“臣醫術不精,請娘娘治罪。”
馬皇後還沒說話,朱標先一步插話問道:
“那為何前段時間沒有出事,看起來還恢複不錯的樣子。”
鄭良琦支支吾吾不敢做答。
朱標臉上露出不悅的表情,看向另一名禦醫道:
“薛禦醫你來說。”
薛禦醫心裡苦笑,這是要得罪人啊。
但太子點名他也沒辦法,隻能站出來回道:
“徐國公的身體一直在惡化,隻是之前還沒到臨界點,所以並未爆發。”
“這次也是因為……因為……”
朱標追問道:“因為什麼?”
薛禦醫心中歎了口氣,回道:“鄭院使換了一副新藥方,其中一味藥的劑量有所偏差。”
“故而導致徐國公病情提前爆發。”
“什麼?”馬皇後這下子徹底怒了:
“鄭良琦,你該當何罪。”
鄭良琦噗通跪下,叩頭道:“臣失職,請娘娘恕罪。”
薛禦醫也嚇了一大跳,皇後娘娘想殺人,這事兒真鬨大了,連忙出聲道:
“娘娘,臣以為鄭院使雖有失職,但誤打誤撞提前讓徐國公的病情爆發,反而是一件好事。”
馬皇後怒視道:“好事?”
朱標也同樣滿臉怒容。
薛禦醫硬著頭皮解釋道:“如果等病情惡化到臨界點再爆發,就是扁鵲再世也束手無策了。”
“現在被提前引爆,反而有了治療的機會。”
鄭良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能在這會兒不落井下石,太難得了。
馬皇後又驚又喜,連忙追問道:“你有辦法治療?”
薛禦醫搖搖頭,羞愧的道:“臣無能,但鄭院使可以。”
見馬皇後又要生氣,他連忙解釋原因。
臟器在身體內部,肉眼觀察不到。
隻能根據身體表現特征,來推測病情。
這幾個月一直是鄭良琦給馬鈺看病,雖然對馬鈺病情出現了誤判,可依然是最了解情況的。
現在誤判的地方得到糾正,讓他對馬鈺身體情況了解的更加詳細。
再加上他的醫術,當能調理好馬鈺的身體。
“若是讓臣接手,至少需要兩三個月時間觀察徐國公的身體情況,但現在他的病情一日都耽擱不得。”
另外一名始終沒說話的禦醫,也出聲附和,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所以隻有鄭院使是最適合的人。”
馬皇後麵上露出猶豫之色,理是這麼個理,可有了之前的失誤,她實在不放心鄭良琦。
這時朱標說道:“娘,我覺得薛禦醫他們說的有道理,不如再給鄭院使一個機會吧。”
“有了之前的失誤,我想他必然會更加用心為表弟治療的。”
“如果您實在不放心,就讓薛禦醫一同診治。”
使功不如使過,這個道理馬皇後還是懂的。
況且兒子都過來勸了,她也終於鬆口,對鄭良琦說道:
“聽到了嗎?再給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如果這次再出錯,就彆怪我不講情麵。”
劫後餘生,鄭良琦鬆了口氣,連忙叩頭:
“謝娘娘,謝殿下。”
馬皇後冷哼一聲,道:“起來吧,快點去給鈺兒治療。”
三人不敢耽擱,再次來到桌子前商量著開藥方。
期間鄭良琦鄭重向兩名同僚道謝,感謝他們不但沒有落井下石,還幫忙說話。
薛禦醫二人也隻是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其實大家都懂,當禦醫看起來光鮮,實則隨時有生命危險。
尤其是在洪武帝這邊當禦醫,更是腦袋彆在褲腰帶上。
說不定什麼時候人就沒了,所以爭權奪勢的想法也就淡了。
大家更多考慮的是如何活命。
在不牽連到自己的情況下,替彆人說句話,又何嘗不是給自己留條後路呢。
之後三人就商量著開了一副藥方。
另一邊,馬皇後等人連忙走到床邊,想著要怎麼安慰他才好。
哪知馬鈺卻笑道:“姑姑不用擔心我,死都不怕區區一點後遺症又算的了什麼。”
“現在我每多活一天都是賺的,隻有開心沒有悲傷。”
“您也不要難過,要不然我也該難過了。”
聽到這話,馬皇後眼淚再次流了下來。
常遇春等人也是唏噓不已。
換成彆人說活一天賺一天之類的話,他們肯定不信,但馬鈺說沒有任何人會懷疑。
有的隻是對他坦然心態的敬佩。
吃完藥,馬鈺終於來了困意,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馬皇後這才稍稍放下些心。
之後就在朱標的勸說下返回宮中,臨走時還一再叮囑朱樉照顧好他:
“但凡有任何不對,就及時去宮裡喊人。”
剛進入皇城,就有一位小宦官過來,說是奉皇命讓鄭良琦三人去乾清宮問話。
放在以前,馬皇後肯定也會跟過去,和朱元璋說說具體情況。
然而這次她隻是冷著臉,直接回了坤寧宮。
朱標心下苦笑一聲,看來母親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不過這樣也好,越是如此就越逼真,父親就越不會懷疑。
至於父母感情會不會出問題……
這一點他是不擔心的,一起經曆風雨走過來的,感情之深厚不是輕易就能動搖的。
而且這次也讓父親知道,自己一家人對表弟的重視。
這樣也能防止他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
想到這裡,他就追了上去,陪著馬皇後一起去了坤寧宮。
他自然也想去乾清宮親自盯著,以防鄭良琦三人說錯話。
但母親生氣,自己要是不陪著她就太反常了。
反而會引起懷疑。
接下來的事情,就隻能相信鄭良琦了。
鄭良琦三人跟隨內侍一起來到乾清宮,在門外候了大半個小時才得到召見。
不出意外,朱元璋仔細詢問了馬鈺的情況。
三名禦醫都表示,徐國公病情惡化,幸好提前發現,還有控製的機會。
朱元璋關切的問道:“能恢複到什麼程度?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知道真相的鄭良琦隻覺得後背發冷。
另外兩名禦醫則感歎,徐國公聖眷正隆啊。
薛禦醫出麵回答:“徐國公臟器損傷嚴重,恐怕很難恢複如初。”
“且就算控製住,今後也會體弱多病,需要人長期照顧。”
朱元璋眼神裡閃過一抹喜色,臉上卻滿是怒容道:
“鄭良琦,你該當何罪?”
鄭良琦跪下叩頭道:“臣知罪,請陛下處罰。”
朱元璋冷哼一聲道:“你罪當處死,但念在你誤打誤撞提前發現了徐國公病情,就饒你一命。”
“然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打二十大板,罰俸半年。”
鄭良琦內心苦笑,麵上感激的道:“謝陛下洪恩。”
朱元璋又說道:“好生為徐國公治療,若再有差池,咱定不輕饒。”
鄭良琦叩首道:“是,臣一定儘心儘力治療徐國公。”
朱元璋自然不會輕易相信禦醫的話,沒多久錦衣衛那邊就送來了詳細情況。
他這才相信此事,心中的忌憚終於放下。
但接著他就開始頭疼了。
馬皇後的態度他自然也知道了,這是在生自己的氣呢。
得想個法子哄哄她。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個不錯的主意,於是就去了坤寧宮。
朱標正陪著馬皇後說話,見父親過來就識趣的離開了。
朱元璋在馬皇後身邊坐下,露出討好的笑容。
馬皇後冷著臉,看都沒看他一眼。
朱元璋乾咳一聲,道:“鄭良琦實在太可惡了,方才咱已經重重處罰過他了。”
“若不是馬鈺的病還需要他治療,咱當場就想砍了他。”
馬皇後嘲諷道:“呦,好威風啊。”
見她肯說話,朱元璋心中一喜連忙道:
“咱知道你生咱的氣,可這事兒真不怪咱。”
“咱就是想嚇唬嚇唬他,誰知道他竟然絕食了,你不也一樣沒有想到嗎。”
馬皇後冷哼道:“哦,你的意思是事情怪我了?”
朱元璋連忙說道:“沒有沒有,這事兒誰也不怪,都是誤會引起的。”
“咱方才也問過鄭良琦他們了,所幸並無大礙。”
“以後隻需好生調養可保性命無憂,你就彆擔心了。”
馬皇後自然知道適可而止,將態度擺明作為警告就可以了,再鬨下去反而會將事情弄的不可收拾。
於是就說道:“現在他都這樣了,你也該放心了吧?”
朱元璋訕笑道:“妹子這話說的,咱什麼時候不放心了,都是誤會。”
馬皇後歎道:“我也知道你這麼做是為了咱們家好,但需知過猶不及。”
“大明即將麵對的困難局麵,你是知道的。”
“需要無數能人誌士一起出力,才有可能渡過。”
“如果你總是這般多疑,誰還敢為朝廷儘心儘力?”
“劉伯溫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之前我們拿他當棋子,他整日就想著辭官。”
“現在讓他置身爭端之外,他就踏踏實實工作,再無他心。”
朱元璋臉色有些難看,但還是說道:
“你說的事情咱也知道也在改,最近一年不是沒怎麼殺人嗎。”
“馬鈺的事情你放心,咱不會再拿他如何。”
“不為彆的,咱可不想婆娘孩子都和咱離心離德。”
馬皇後明知道他在安撫自己,心中還是很受用的。
朱元璋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對家人是真的非常重視。
作為一個女人,她確實不能再奢求其他了。
見她態度鬆了下來,朱元璋心中也鬆了口氣,接著又說道:
“馬鈺不是喜歡那個觀音奴嗎,咱明日就賜婚給他衝衝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