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文錦亦步亦趨跟在李瓚身後,他知道這是皇上對自己的磨礪,他升遷過快,又無根基,朝野上下多是不服之人,需做出功績才能服眾。
“年前便把此事審完,年後,該流放流放,該問斬問斬。”
帝王輕飄飄的聲音裡,卻帶著不容忽視的肅殺,齊文錦神情微凜:“是,臣定不辱使命。”
李瓚走到大殿的一邊,正好碰上宮人們提著食盒進來。
“中午就在這裡用膳?”他的視線掃過打開的食盒。
齊文錦還未回答,那邊侍郎先開口笑回:“我們是在這裡,隻是尚書大人正要回家歇息了,今日並不是他的當值。”
齊文錦察覺到李瓚看了過來。
那確實是沒什麼含義的目光,卻無端地讓人心頭沉重了兩分,帝王的威嚴讓人很容易就忽視他比起自己不也不過年長了七歲的事實,甚至也比朝中一大半官員都小得多。
但無一人敢輕視。
李瓚登基了五年,在登基之前,他做了十年太子。先皇皇子眾多、心思各異,他非最得寵愛的,先皇後去世,母族式微,他也非最有權勢的。
就這麼作為活靶子,能坐穩這個位置,可想背後之手段。
上位之後,李瓚更是雷霆手段,朝中勢力經曆過一波又一波的清理,齊文錦的升遷某種意義上就是填補這些空缺。
及至曾經屬於其他皇子的勢力都被血洗乾淨了,才有了如今這位寬厚仁德的嘉文帝。
“皇上……”齊文錦解釋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麵前的男人打斷。
李瓚已經轉過了身:“齊尚書在外多日,是該多陪陪家人。審案子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急不來。”
他的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平和。
齊文錦微微抬頭,黑金龍袍的身影已經往前去一些了,讀出了裡麵沒有責怪的意思,他才低頭應下:“謝皇上。”
***
齊昭回院裡的時候,下人已經在將他的東西往聽玉軒搬了,路過他的身邊還跟他招呼了一聲:“少爺。”
齊昭原本還帶著喜意的臉色變得不大好看了。
他往屋裡看去,母親正坐在桌前翻著書,少年咬咬唇,壓住滿腹的委屈後,才往那邊走去。
“娘。”
哪怕已經極力弱化了,戚鈺也能聽得出齊昭的不願,她隻能當做沒聽見:“去洗洗手,再等一會兒,你父親就該回來了。”
就是因為齊文錦晨起說過的會回來的話,她特意提前了一些回來。
齊昭依言去一邊洗手。
戚鈺問他課業上的事情,他也答,兩人正說著,有下人過來稟告。
“夫人,少爺,大人回來了。”原本也是正常的,隻是那下人停頓了一會兒,才又說,“不過,大人一回府,就去了陸姨娘那邊。”
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戚鈺第一時間是去看齊昭的反應。
齊文錦會去陸白薇那邊,她有些猝不及防,畢竟晨起那會兒,他一副並不想去的樣子。
她唯一擔心的是齊昭會不會失望。
果然,齊昭的眸子瞬間暗淡了不少,但隨即就換上了擔心,甚至連聲音都小心了兩分:“娘……”
戚鈺拍拍他的手:“那我們就先吃吧。”說著喚秋容,“上菜。”
廚房今日還特意備了一些齊文錦平日裡愛吃的,齊昭也發現了,正是因為發現了,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複雜,還有對齊文錦的怨念。
戚鈺儘收眼底。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情莫名輕快了兩分。
她希望昭兒做無憂無慮的齊家少爺,希望他能獲得所有的親情與愛,希望他能就這樣順順當當地長大。
大人的事情,跟他有什麼關係呢?他隻是一個濡慕父親的尋常孩子罷了。
戚鈺不止一次地這樣跟自己說過。
可內心裡,總有一個陰暗的角落,在看到父子其樂融融之時如鯁在喉。
那是戚鈺隱秘而自私的想法,她想讓齊昭能夠憎恨齊文錦,像自己這樣。
可她終究是什麼也沒做。
“多吃點肉。”戚鈺給齊昭夾菜,這孩子像是個和尚似的,隻愛吃素的,不喜肉食,“你還在長身體。”
“謝謝娘。”齊昭盯著那肉看了幾眼,就一筷子塞進嘴裡。他突然想快些長大,也想變得更優秀,這樣父親應該就不會再去彆的女人那裡了。
晚上下人來報齊文錦歇在了陸白薇那裡,戚鈺心中其實狠狠鬆了口氣,她從齊文錦回來之前便難以入眠了,又被折騰了兩日,好幾日沒睡過安穩覺了。
這一夜一直睡到了天明。
秋容伺候她起床時,有丫鬟來報,說是陸姨娘過來請安了。
不等戚鈺反應,秋容先皺起了眉:“大人走了兩個月也沒見她來請安過,現在不過是在她那裡留宿了一晚,就趕著來炫耀了。”
戚鈺自顧自地將耳墜戴好:“讓她在外邊等會兒吧。”
等她收拾好坐去了堂上,下人把陸白薇請進來。
陸白薇被她晾在了冰天雪地那麼久,這會兒進來卻甚是光彩照人。臉上不似那日戚鈺在老夫人那裡看到的慘白,反而整個透著紅潤。
是可以看得見的春風得意,秋容說得沒錯,她確實是來炫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