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滾的黑雲籠罩著京城,雷霆閃爍間才堪堪照亮了人影。
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滑落下去的溫度卻是滾燙。
那少女身著青衣,一張白淨漂亮的小臉上沾了血汙,眼神平靜的,冷漠的定在蕭尋安身上。
她手裡握著劍,就這樣抵在蕭尋安的脖子上。
“一切都結束了。”
“你所尋求的一切也化作子虛烏有,黃金墓亦然。”
蕭尋安也怔了怔,他抬頭看向了薑輕魚。
看著她那冷的不像話的眼神,宣判他苦苦追求的一切已是子虛烏有,他心底竟升起一抹憤怒:
“你在跟我開什麼玩笑?”
“黃金墓消失了?它怎麼會消失……那可是當年整個世界版圖一起出兵征討而來的戰利品,是能夠征服天下的力量,你一句輕飄飄的消失了,你以為你能騙得過誰?”
“你是想要獨吞吧?你嫁給了巫族最後的後裔,他是帶你去找到了黃金墓對吧?他讓你得到了黃金墓,得到了扭轉一切的力量,對吧?”
“你做那麼多……你反抗,你口口聲聲說隻是為了自己的家人,其實到最後……你也不過是一個被野心驅使的,與我一樣的傀儡罷了。”
“你想獨吞黃金墓……就憑你?那力量不是你能掌握的,告訴我……黃金墓在哪裡!”
他苦苦追尋的黃金墓,在哪裡?
那能夠讓他此生再也不懼死亡,威脅的力量,在哪裡?
告訴他,他現在唯一的轉機,在哪裡。
薑輕魚閉上眼睛,又抬起頭看著天上下起的這場雨,回答他:
“就在這裡。”
在這每一滴雨水之中。
每一滴來自這生靈塗炭的世界中的蒼生的眼淚。
每一滴因力量而遭到屠殺的巫族人的血肉。
每一滴……人類的欲望。
“黃金墓,就在這裡。”
這一刻,世界都好像安靜了。
化作一片漆黑。
蕭尋安好像感覺到了周圍有厲鬼在哀嚎,有人類在哭泣,有母親在低語,有百姓在反抗,有無數巫族站在他的麵前。
人們將他所有的退路都堵住。
天上的雨水這一刻載著逝者的靈魂。
每一滴裡麵都複刻他們此生最快樂,又最痛苦的回憶。
最終落入底下,化作一灘駭人的血河,沼澤般將他困住。
那貧瘠的土地上,他被浸泡在深仇血海之中。
來自敵人,來自家國,來自自身。
無數雙手溫柔的捂住他的雙眼,鼻腔,嘴巴。
將他往下拖拽,沉溺。
這是……黃金之雨,仇恨之雨,黃金戰役死去的十萬亡魂的血液共同化作的一場雨。
他眼淚奪眶而出,最後的念頭終於被斬儘。
所有的痛苦,都在此一刻爆發成了委屈。
他乾澀的嗓子得不到滋潤,撕裂似的哭嚎著,乾嚎著:
“我隻是想活下去……”
“我隻是想不再畏懼罷了……”
他的哭聲格外的小,小到在這世界的每一處,都聽不見。
隻有薑輕魚能聽見。
他抬起頭看薑輕魚:“為什麼你能那麼冷漠?為什麼你明明到最後什麼都沒有得到,什麼都沒有擁有……甚至連至親至愛都為之喪命,你還能如此冷漠?”
“你應該憤怒,應該憎恨,應該讓這個世界繼續無休止的鬨劇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可以那麼冷漠?”
“你不怕死嗎?不覺得可恨嗎?”
“你難道……不覺得這樣的世界,本就該沉淪於毀滅之中嗎?”
他無力的質問,似要在薑輕魚身上尋找一個答案。
她為什麼可以這麼冷漠?
他希望她憎恨,希望她憤怒……而千萬不要用一種冷漠的態度去看他。
看他這個仇人。
薑輕魚閉上眼睛,抬起手中的劍。
她道:
“因為我該結束這場無休止的痛苦了。”
“為了家人,為了死去的人,為了所有人。”
“我們都要承載著他們的死亡,為後人的幸福而活著。”
為了站在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人,每一個生命。
他們都要活著,延續,並且銘記他們的故事。
隻有這樣,死亡才不會將他們從人們身邊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