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翎和張京來到樓下,顧亦瑾被人圍在中間議論。
“天呐,顧亦瑾居然不是顧家的少爺,難怪後麵他不受重視了,也很少在各種宴會上露臉。”
“我說他怎麼這樣討好沈清翎,原來是知道真的回來了,對沈清翎的好也是裝出來的吧。”
“也是,如果是真兄弟怎麼長得一點也不像呢,之前大家就疑惑顧亦瑾怎麼和顧先生顧夫人都不像。”
“所以是有人狸貓換太子了?沈清翎因為他在孤兒院長大,他怎麼有臉心安理得地待在顧家。”
“沈清翎也太慘了吧,被人頂替身份,不得不在孤兒院長大,而罪魁禍首還好端端待在顧家,沈清翎人也太好了點,要是我不把顧亦瑾弄死都是好的。”
......
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人群的議論像淬了毒藥的針,紮進顧亦瑾裸露的神經。
他精心維持了這麼多年的謊言,此刻正從開始寸寸崩裂,露出底下爬滿自卑與謊言的血肉。
顧亦瑾站在人群裡沉默不語。
他能說什麼呢?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狸貓換太子”“罪魁禍首”“心安理得”.......這些詞在他耳邊盤旋。
眼前的記者還在不斷質問他。
這時候把人趕出去就是心虛。
顧承望早就帶走溫素蘭,兩人不見人影。
顧亦瑾也摸不準顧承望到底是什麼想法。
他該承認?還是沉默不語等著這件事過去?
顧亦瑾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件事,連回答一個字都變得艱難。
一向無恥到底的顧亦瑾也有弱點,這件事永遠是他無法直麵的痛苦。
“顧少爺,請問這件事是真的嗎?”
“有人爆料說你並非顧家的親兒子,而是保姆家的孩子,從小就頂替了沈清翎身份,沈清翎才是顧家的少爺,請問對此你有什麼感想?”
“他因為你不得不在孤兒院受儘痛苦,而你卻在顧家錦衣玉食地長大了,你心虛嗎?愧疚嗎?”
當記者追問“你愧疚嗎”時,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真正的愧疚是無聲的,像喉嚨裡堵著燒紅的烙鐵,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皮肉焦糊的疼。
周圍的目光像無數探照燈,將他照得無處遁形。
混亂中,顧亦瑾反而生出一絲詭異的平靜。
像溺水者終於放棄掙紮,任由冰冷的海水淹沒口鼻。
那些被他死死捂住的秘密,那些在無數個深夜啃噬他的罪惡感,終於在眾目睽睽之下腐爛、發臭。
如果出生本身就是一場掠奪,那他這麼多年的人生,不過是一場漫長的“非法侵占”。
愧疚感充斥著他的心。
然而最讓他窒息的,是人群中那句“沈清翎太慘了”。
他想起沈清翎在孤兒院吃的苦,想起那些被他買通的水軍罵沈清翎“私生子”,想起自己曾心安理得地住著本該屬於沈清翎的房間。
這些畫麵像玻璃碴子,混著此刻的議論聲,在他胃裡反複攪動。
他突然明白,沈清翎的原諒不是救贖,而是更沉重的枷鎖。
他可以原諒他的過去,卻無法替他抹去那些因他而承受的苦難。
他可以擁抱他說“朝前看”,卻不能讓時光倒流,把那個本該在顧家長大的沈清翎還給他。
記者還在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