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
路明非的意識之中，隻剩下無邊無際的寂靜，淵默如海，餘韻不存，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他一個人孤立。
眼前有破碎的畫麵閃過，白色……白色的土地，一望無際的澄淨大地，白色的騎兵團……
鋪天蓋地的白色騎兵團，從世界的最東方一直延伸到最西方，他們衝鋒而來，要用他們的白色把這個世界吞沒……
不，不對！
那不是白色的騎兵，那是白色騎兵般洶湧的狂潮！
不，還不對！
那也不是狂潮，那也不是白色的，那是世界上最深的黑色！那些東西所到之處，天地間再無一絲的光！
好像是一柄巨斧把他的大腦劈開，把另外一個人的記憶塞了進去。
接下來是幽深的地道，破碎的畫麵帶著他在一條幽深的地道中爬行，他的腿似乎斷了，像蛇那樣蠕動，可他又覺得自己爬得飛快。
他以為爬到地道的儘頭就能查出這錯誤記憶的真相了，可他爬進了一團耀眼的白光中，他似乎躺在手術台上，人聲環繞著他，像是幽靈們在竊竊私語。
金屬器械的閃光，暗綠色和血紅色的液體在細長的玻璃管中冒泡……疼痛，不可思議的疼痛，他不顧一切地掙紮，但他好像變成了一條蠶，被繭殼死死地束縛住了。
……
“這是完全被路鳴澤上身了麼……”
林邁看著路明非，心中思忖道。
壞了，家裡鬨鳴子了。
雖然對方的架式很唬人，但是至少對於林邁而言，貌似攻擊性還算不上那麼強。
冠位隻能決定煉金術的造詣。
自己雖然在血脈上麵，憑借著多次升級的龍血殖裝，不論是權還是力都已經達到了古龍之上龍王之下的水準。
但……
卻從來沒有係統學習過“煉金”學說。
要是路明非可以一直延續這個被路鳴澤上身的狀態，憑借自己和路鳴澤的交易，說不定可以獲取到最先進的煉金技術，煉金知識，從而到達一條沒人走到的高度。
這就是，科技的力量。
林邁沒有再過多遲疑，也沒有思考路明非這麼做究竟付出了什麼代價，隻是在高空之上逐漸飛馳，一寸寸抹殺著天基武器達摩克利斯之劍的威能。
這一場神怒之日……
似乎終於要結束了。
……
城市化作了白茫茫的一片，無數的歸墟在解除了的尼伯龍根之中飄蕩無依。
國家政府也意識到了這場災難，最終確定為特級台風，並且警告濱海城市的居民在這段時間內不要擅自接近水域。
經過檢測，那些雨水之中似乎還蘊含著某些放射性的物質，貽害無窮。雖然如今放射性正在逐漸減弱，但是這仍然有待觀察，必須等到人類宜居的情況之下才行。
楚子航再次睜開眼的時候。
隻剩下了開著邁巴赫載他的楚天驕，車載音樂的聲音放的不小。
那是一首很老的歌了，似乎是一首愛爾蘭民謠……從播放序列裡可以看出，這是這輛車裡第一首被載入的歌曲。
“爸。”
他忽地抬起頭來，看著前視鏡裡穿著一身雨水淋儘的西裝的楚天驕：“路明非，還有夏彌呢？”
“……什麼事都沒有。”
楚天驕強行擠出來一抹笑容，白亮亮的雨水化作刀鐮，在車輪滾動之際順著一旁的車門飛起。
“在那一場災難結束之後，你陷入了昏迷……而我扛著你，第一時間回到了家裡，發現那棟彆墅已經沒有了。”
“我們的車還在，你的媽媽也還在，一切就快要塵埃落定了。”
“……”
“嗯。”
楚子航點了點頭。
他又怎麼能聽不出來這一切都是父親的避重就輕，要是真的這麼簡單的話，為什麼要把話題……往自己家裡去牽扯？
但是他已經不想說什麼了，隻要一切還能繼續就好。
窗外的城市支離破碎，雨水幾乎漫過了一半的車身。這真不愧是價值九百萬元的頂配汽車，在這樣的環境之下，居然也還可以行走。
準確來說的話。
自從楚子航認識到路明非和夏彌都是超能力者的那一天起，原本一成不變的日常，就勉強才有了鮮明靚麗的底色。
他不用每天去糾結於學校的壓力，亦也不用去思索重組家庭的關係……在那一段暗無天日但又枝椏瘋長的日子裡，是那些不平凡的“日常”支配了他的心情。
如果沒有超能力的話，楚子航的一生都會被困在年少時父母的離異，他人的眼光，自身麵部的疾病，朝九晚五的工作，可能將來等繼父老了，他還要經常去養老院看望那個家夥。
所以說，在楚子航的生活裡，超能力是萬萬不可缺少的。
“所以，能去看看仕蘭中學麼？”
他祈求著父親說道。
聞言，楚天驕頓時一愣。讓看了看還在加載的高德地圖定位，自己估測了一下方向，隨後這才定定地點了點頭。
“嗯。”
“順路的事。”
車的移速不慢，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拐了個彎。
楚子航半個身體靠在椅背上，真皮沙發的氣味充斥著口鼻，帶來古早的記憶。
在他的回憶裡，仕蘭中學位於濱海市開發區觀海長廊的側麵，而自己家則是在本市的彆墅區，離得不遠，約莫四公裡路。
途中經過了海邊的國貿廣場，玻璃天幕的商場大樓直插雲霄，但在那個個點開門的隻有麥當勞和肯德基。再往前就來到了觀海長廊側的風情街，這條街是兩年前政府新修的，用作觀海長廊的旅遊配套產業，猶如西歐小鎮的街景，兩旁多是些頗為精致的咖啡店或小酒館，從這兒可以眺見碧波如洗的大海，海風中夾帶著愜意的鹹味。
拐過商業街路口，便是仕蘭中學的大門。
但……
當記憶的濾鏡緩慢消散，楚子航的麵前呈現出來的，便是一片破敗蒼茫的景象。
白花花的水上，衣物、垃圾袋漂流著，仕蘭中學的校園已經被摧毀殆儘，化作了一灘烏有。
平靜的生活早就已經被打破了。
“那間咖啡店還在嗎？”
楚子航看著這一幕，忽然朝著楚天驕的方向問道。他原本就已經釋放過烈度極高的君焰，體力接近於耗儘，這時候見到人是物非，又感到了一陣憂從心來，壯誌難酬。
“你是說黑太子咖啡廳麼？應該也已經沉了吧……網上的地圖已經看不到它了。”
楚天驕答道。
他的目光在車上的地圖探望著，雙眼裡似乎還在閃爍著什麼彆樣的東西。
“行吧。”
他深吸了一口氣，再也不去觀看這一切的一切。
向前走，彆回頭。
“我要下車，等一會兒再上來，行嗎？”
“……”
楚天驕看著忽然開口的楚子航，片刻之後也就默許了。
儘管楚子航沒有麵部表情的變化，但是從那一雙眼睛裡的神色轉動，依舊可以看得出來其中傳達出來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