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崖子仍舊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以他的閱曆,如何看不出連城璧心中的驕傲與執念?
而且此人天賦奇高,若真收入門下,未來定是個丁春秋還大的禍患,不過既然對方沒有加入逍遙派之意,無崖子也就懶得理會,任由陳長安處理。
“閣下請便。”
陳長安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連城璧欣然點頭,來到了石壁之下,抬頭看著那印在石壁上的二百餘枚棋子,眼中似有兩條大龍閃過。
略微計算後,連城璧手掌一揮,一顆白色棋子便漂浮而起,隨著其指尖輕彈,那棋子便沒入了岩壁上的棋盤中。
原本黑白棋子的膠著局勢瞬間產生變化,眾人一陣驚呼,似乎看到了某條活路。
“我想,這珍瓏棋局的關鍵,不在破局,而在入局。”
連城璧抬手穿過光霧,指尖點向棋盤中的一處星位,帶著掌控一切的自信,輕笑道:
“就像丁春秋,以為自己是執棋者,卻不知早已成了無崖子前輩盤中,隨時會被提掉的死子。”
無垢山莊的弟子見自家莊主如此表現,一個個神色激動,沈璧君臉上也浮現笑容。
沈家與無垢山莊聯姻在即,她的嫁妝割鹿刀都送去了無垢山莊,隻等明年尋個黃道吉日,她便會嫁給連城璧。
此番見自己未婚夫破局有望,萬眾矚目,如何不激動?
陳長安看向那被改變了走勢的棋局,輕笑一聲:
“連兄的見解倒是頗為獨到,不過…既然入局,你又如何確定,自己是執棋之人,還是他人手中的棋子呢?”
“嗬嗬,世事如棋,棋子與執棋者,本就無絕對界限,棋子如何?執棋者又如何?關鍵在於,誰能握住棋盤的脈絡。”
連城璧側臉看向陳長安,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譬如此刻,我已把握全局,這枚白棋為我所用,便是破局的利刃…”
“連兄說得是,但脈絡這東西,往往藏在看不見的地方,天地為局,眾生為棋,誰敢言把握全局?”
陳長安抬手一指,一枚黑棋嵌入棋盤,棋子擦著白棋的氣眼落下,看似退讓,卻在斜角隱成呼應之勢。
“就像這步棋,看似退讓,實則穩中求勝——而真正能掌控全局者,便要懂得一時取舍。”
連城璧望向棋局,眼中精光一閃,掌風拂過石壁,又是一枚白子落下。
這枚子正落在天元之側的斷點處,恰好將黑棋的呼應之勢攔腰截斷。
“陳掌門微言大義,在下受教了,隻是不知陳兄有沒有想過,有時候舍棄太多,退路反而會變成死路?”
陳長安望著那枚深入腹地的白棋,忽然笑了,他抬手落下黑子,沒有去堵白棋的去路,反倒在另一側補了一手閒棋。
“你看,放對手一步,未必是壞事,太想贏的人,往往會被贏字困住。”
連城璧眉頭微蹙,劍指懸在半空遲遲未動。
棋盤上的白棋截斷了黑棋的呼應之勢,本應乘勢而起,咄咄逼人,卻因陳長安這步看似無關的閒棋,忽然顯得進退兩難。
進則腹背受敵,退則前功儘棄。
他忽然想起自己與沈璧君的婚約,想起江湖人對他的讚譽,想起那些被他視作掌控之中的細節,此刻竟像棋盤上的暗線,隱隱連成了威脅。
“困住?”
連城璧冷笑一聲,指尖驟然發力,又一枚白棋如電射落,硬生生在黑棋的包圍圈中撕開一道缺口。
“陳兄錯了,困住我的從不是贏,而是那些試圖脫離掌控的棋子,但哪怕舉世皆敵,也要爭出一線生機!這才是我連城璧的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