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梨瞧著這些綢緞,不得不,葉家不愧是靠織物起家,這裏的織物,比燕京城的還要細致鮮豔幾分。以手撫摸上去,也是滑滑的冰涼,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這裏好像沒有古香緞吧?”薑梨側頭問道。她是有些好奇,以古香緞聞名的葉家鋪子,既然眼下擺的都是時興的料子,何以沒有聞名整個北燕的古香緞?總不會是不願意拿給她這個外人看?
葉嘉兒一愣,看向掌櫃的,道:“錢掌櫃,怎麽不拿古香緞給表妹看看?”
錢掌櫃麵上頓時露出幾分為難之色,道:“嘉兒姐,不是不拿出來給表姐看,而是……”
話還沒完,目光突然凝住,薑梨順著他的目光回頭一看,卻是兩個陌生的中年男子。
“莊叔,趙叔,你們怎麽來了?”葉嘉兒開口道。
那二人看著葉嘉兒,問:“嘉兒,你爹和你大伯都不在麽?”
“不在。有什麽事情麽?”葉嘉兒心翼翼的問。
葉家姐自就開始學習經商,葉世傑走的是入仕的路子,偌大的家業,不能總是指望上一輩打理。葉家孫子輩就隻剩下葉如風和葉嘉兒了,不過聽聞葉家的丫鬟們,葉如風大約是年紀還了些,有些年少氣盛,處事不如葉嘉兒得體。眼下麗正堂的一些生意,葉家也讓葉嘉兒開始參與了一些。
二人對視了一眼,看向葉嘉兒,道:“的確有些是,既然你父親他們不在,我們先與嘉兒你一吧。”
他們與葉嘉兒話的時候,並未注意到薑梨。大約以為薑梨是一個葉嘉兒的好友,無關緊要的人。薑梨卻在注意這兩人,話的語氣並不輕鬆,好似遇到了什麽棘手的事。
葉嘉兒點頭道:“好。”又對薑梨抱歉的笑了笑,道:“表妹,我與莊叔趙叔有事相商,你要等一會……”
“無事。”薑梨溫和的打斷她,“你隻管談事就好了。我今日本來也隻是想出來逛逛,見到麗正堂已經很驚喜了。等下我與桐兒白雪就在這附近逛逛,不會走很遠,沒事的。”
“你一個人……”
“沒關係,”薑梨道:“四處都有城守備嘛,不怕。”
見薑梨堅持,葉嘉兒也不好什麽,況且這一談也不知談到什麽時候,讓薑梨一個人在外頭等著,也怪悶的,便對薑梨點了點頭,隨著那兩人進裏頭商量去了。薑梨就對錢掌櫃辭別,帶著桐兒白雪離開了。
路上,桐兒問:“姑娘為何不等表姐出來呢?那古香緞還沒看呢?”
薑梨打趣她:“你在燕京城又不是沒見過古香緞,怎生像是第一次見般?丟不丟人,古香緞是什麽樣子,全忘光啦?”
“可是燕京的古香緞是送來的,葉家的古香緞不準還有更別致的。”桐兒委屈,又拉過白雪,道:“而且我雖然見過古香緞,白雪可沒見過,是不是白雪?”
白雪認真的回答她:“見過的,上次姑娘進宮被陛下授禮第二日,老夫人送了很多衣料,裏麵就有古香緞,你還讓我摸了。”
桐兒:“。…。”
薑梨失笑:“好啦,我是有自己的事要做,比起古香緞來更重要罷了。”事實上,她的確很想留在麗正堂,那兩位叫“莊叔”和“趙叔”的人,看起來有很重要的事與葉嘉兒相商,而錢掌櫃支支吾吾不拿出古香緞,似乎也有其他原因,薑梨估摸著與桐兒的“葉家的麻煩”有關,有心想打聽是怎麽回事,但轉念一想,便是打聽,葉嘉兒未必肯。
這位葉家姐如今年紀輕輕,行事已經很有章法,確實是個敦厚真誠的人,但並不是沒有腦子,在葉家的生意上,大約更為慎重。
既然呆在麗正堂也不會有所收獲,不如離開,再了,該知道的總會知道,也犯不著急於一時。在此刻,她還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
“姑娘,我們現在去哪裏?可別走得太遠,您是第一次來襄陽,等會子迷了路,不知道如何回去,咱們出門前可沒乘馬車。”
襄陽不比燕京,燕京的貴族姐,出門決計是不能沒有馬車的。但在襄陽,乘不乘馬車全憑自己喜好,姐們出門上街也是很平常的事,可以是民風淳樸吧。雖然在燕京城會被嘲笑,但在這裏,薑梨還是很喜歡這種感覺。
非常自由。
“無事。”薑梨笑道:“我們就順著這條街隨便逛逛。”
桐兒不疑有他,白雪卻覺出些不對,雖然嘴上著隻是隨便走走,但薑梨的腳步分明很堅定,好似下定決心要去什麽地方似的。而且白雪有一種感覺,薑梨對襄陽非常熟悉似的。就如同她們侍弄的莊家,知道什麽地方種的糧食,什麽地方種的瓜果,不會弄混。
但桐兒過,薑梨是第一次回襄陽,別人也這麽,所以大概是自己的錯覺吧。白雪搖搖頭,把腦子裏怪異的感覺甩了個幹淨。
但心裏的這種直覺不久後就得到了證實。
又走了一會兒,薑梨停下了腳步。
“姑娘?”桐兒跟著停下來,還以為薑梨走累了,忙道:“是不是累了,奴婢扶您歇歇腳?”
“不必,”薑梨道:“我們進去吧。”
“進去?”桐兒詫異的看向前邊,前方似乎隻是一戶普通人家的院門,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桐兒道:“。…。姑娘,這是別人家裏吧?咱們進去,是進哪裏?姑娘認識裏麵的人?”她想著,薑梨怎麽可能認識襄陽的人,除了葉家,薑梨和襄陽根本沒有任何交集嘛。
“不是人家,”薑梨出人意料的回答,她:“這是惜花樓的後門。”
“惜、惜花樓?”桐兒結巴著問:“這是什麽地方?酒樓麽?”她隱約覺得這名字聽上去實在不怎麽正經。
薑梨笑道:“它是襄陽最出名的青樓。”
桐兒和白雪徹底呆住了。
……
“大人,薑二姐去了惜花樓。”
此話一出,樓閣裏,陸璣一口茶水沒有咽下去,“噗”的吐了出來。
在他對麵,紅衣美人眼疾手快,“啪”的一下展開折扇,將陸璣噴出來的茶水盡數扇了回去,眼裏閃過一絲嫌棄。
可憐陸璣,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個半死,又被姬蘅扇回來的茶水兜頭澆了一臉,半個身子**的,好不可憐。想來瀟灑翩翩的青衫文士何時落到如此地步,若是孔六那個大老粗在這裏,必然又是好一頓嘲笑。
但是陸璣此刻卻沒有顧得上自己滿身狼狽,而是追問文紀道:“你的是真的?她去了惜花樓?”
“的確如此。”文紀一板一眼道:“而且薑二姐是從惜花樓後門走進去的。”
“後門和正門有什麽區別麽?”陸璣不解。
“惜花樓是襄陽最出名的青樓,裏麵的玩客都是襄陽的貴人。貴人們從正門進,貴人們府上有家眷的,去惜花樓找人,就從後門進。”
陸璣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懂了。簡單的來,男人們從正門進,來找自家夫婿回家的婦人們則從後門進,為了給男人們保全麵子。起來,這惜花樓還真是體貼,難怪會成為襄陽男子最愛去的青樓了。
“但她怎麽知道從後門去?”陸璣問:“葉家人告訴她的?葉家人不是都潔身自好不去青樓楚館?況且她一個大家姐,怎麽和葉家人起青樓一事?她與葉家關係不是還很生疏麽?”
陸璣真是一頭霧水,怎麽也想不明白,這也難怪,誰能想得明白,燕京城的首輔千金來襄陽第一件事是去青樓,還曉得規矩從後門進,怎麽看都覺得不可思議。
姬蘅沒有在意陸璣,隻是淡道:“她和誰去?”
“薑二姐和她的兩個丫鬟,路上無人帶路。”
姬蘅:“那你觀察,她是有意找去,還是無意路過?”
“回大人,屬下以為,她是自己找去的。”文紀猶豫了一下,還是按自己心中所想道:“薑二姐對襄陽的路似乎並不陌生,麗正堂到惜花樓並不近,但她還是找到了。一路上她沒有去別的地方,直到找到惜花樓。”
“這……”陸璣試圖為薑梨的行為找到一個合適的解釋,他:“薑二姐的記憶一向出眾,當初六藝校考的時候,她的‘書禮’都是頭名,按她回京學習也不過數日,不準她有過目不忘之能。”
“不對。”否定他的竟然是文紀,文紀道:“即便她有過目不忘之能,從燕京到襄陽,初來乍到陌生的地方,會表現的警惕和心,還有陌生感。但薑二姐全然沒有,她很放鬆且大膽,看起來在襄陽遊刃有餘。”
文紀到此處,忍不住回想起他潛伏在暗處跟著薑梨時候的畫麵。薑梨不是一人出行,還有兩個丫鬟,正是因為身邊兩個丫鬟,更能襯的薑梨格外不同。她與襄陽的街道幾乎融為一體,她就像一個從在襄陽長大的襄陽人一般。這種熟悉感和親切感,甚至比她在燕京城還要明顯。
“她連惜花樓後門的規矩都知道,當然不能看。”姬蘅笑笑:“薑梨一直想法設法的回襄陽,也許就是為了這個。文紀,”他氣定神閑的開口:“你的人咬死薑梨,看看她竟惜花樓做了什麽,見了什麽人。”
“我也很想看看,這位薑二姐,還能給我們帶來什麽樣的驚喜。”他含笑道。
------題外話------
逛窯子去!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