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茶坊酒樓裏仍舊還會有人議論起這件事,唏噓薛芳菲姐弟的無辜和可憐,但談論的人在慢慢變少。
好人得到了伸冤的機會,壞人伏法,這似乎就是圓滿的大結局了。春日一切又開始繁忙起來,農人忙著播種,孩子們開始上學堂,認識新的字,一切欣欣向榮。
薑梨的日子,也在一日一日的平靜中度過了。這件事情解決以後,她有時候會不知道自己應當做什麽。如尋常姐那般,在家繡繡花寫寫字,安寧又滿足的活著,等到有朝一日迎來一門門當戶對的親事,便披上嫁衣嫁了,為夫君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似乎就是她下半生的結局。
但薑梨並不願意那麽做,成為薛芳菲的時候,這些事情她已經做過一次,耗盡了全部精力和生命,她實在沒有勇氣再來一遍。況且對於嫁人這件事,薑梨也是抵觸的。身為首輔家的姐,極有可能被薑元柏嫁給一個未見過幾麵,光是聽表麵上還不錯的青年才俊。她當年認識沈玉容,自以為十分了解沈玉容,最後才發現自己從來不曾明白過他,更別不曾接近過幾次的人。
但她又不能拒絕這個宿命,她現在是薑家的姐,首輔的千金,就算再怎麽任性,在婚姻一事上,隻怕也不能掙得開命運。
薑梨仍然經常去葉家,薛懷遠還寄住在葉家,雖然他過幾次想要回襄陽桐鄉。但葉世傑極力挽留他,一麵是從薛懷遠這裏,葉世傑能得到許多做官的提議,對他日後的仕途大有裨益,二來是成王隻怕仍然也會薛懷遠懷恨於心,單讓薛懷遠一人出門,大約會有危險。
葉明煜許諾薛懷遠,等到了年底他回襄陽的時候,一定把薛懷遠一起帶上,至於今年,就先讓薛懷遠住在燕京城的葉家。薛懷遠認為葉家對薛家平反有莫大恩情,因此也不好推辭,應承了下來。
這讓薑梨鬆了口氣。
她經常去葉家,表麵上是去看葉明煜,實則是想與薛懷遠多相處一陣子。薛懷遠在這件案子後,變得平靜和溫和起來,他不再像從前那個時而嚴厲時而慈愛的父親,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他沒有一蹶不振,平日裏在葉家看看書寫寫字,過的很是閑適,似乎也沒有因薛家的悲慘而痛不欲生。
但薑梨心知肚明,真正的難過,是不會在嘴上的。她和薛懷遠閑談,好幾次,“我就是薛芳菲”這句話都已經到了嘴邊,就是不出來。
她也有恐懼的地方,也有不安的時候。倘若她出來薛懷遠不肯信怎麽辦?她實在不能承受被父親否認的場景。
那一刻,她竟然出離的懷念起姬蘅來。倘若薛懷遠能像姬蘅一樣,對怪力亂神的事也深信不疑,或者,對她的話也深信不疑,那就最好了。
姬蘅……薑梨垂眸,成王舉事迫在眉睫,這些日子,姬蘅應當有許多事情要忙吧。但是自從那一日他知道她的身份過後,他們便再無交往。別是她和姬蘅,就連趙軻,也從薑家消失了。薑梨不好詢問一個花匠,免得引起別人注意,但趙軻的確是沒有再出現。
這也許是姬蘅想要和她劃清界限的證據,薑梨心想,不由得又失笑,這人果真是十分無情了,幫忙的時候像是至交好友,交易結束以後,就各走各道,像是連一點點聯係也要斬斷的幹幹淨淨一般。
不過這樣也好。
正想著,桐兒從外麵走進來,道:“姑娘,奴婢剛從府外回來,聽到了一件事。”
“何事?”薑梨問。
“寧遠侯世子休妻了!”
“周彥邦休妻?沈如雲?”薑梨怔了怔,“為什麽?”
“定然是因為沈家出事了唄。”桐兒大大咧咧道:“寧遠侯世子當年娶沈家姐的時候,不就是因為沈家姐的哥哥是中書舍郎,要給沈家一個交代麽。現在沈玉容都被砍了腦袋,沈家什麽都不是,沈家姐當然就沒什麽用處了。要是還坐著世子夫人的位置,寧遠侯府必然要遭人恥笑的。寧遠侯府的人那麽自私,當然會趕緊休妻了。”
桐兒對當年寧遠侯府悔婚,害的薑梨差點一命嗚呼的事耿耿於懷,起寧遠侯府來,也是極盡挖苦之能事。薑梨笑笑:“你得對。”
寧遠侯府的人隻怕還做著周彥邦能恢複仕途的美夢,如此一來,恰好一腳踢開沈如雲,再尋一個高門大戶的女兒。薑梨心想,周彥邦會這麽快休息,要薑玉娥沒在裏麵摻和,她是不信的。薑玉娥一定趁這個機會不斷煽風點火,才會讓沈如雲倒台的這麽快。
“之後呢?”薑梨問,“沈如雲怎麽樣了?”
桐兒搖了搖頭:“狀元府已經沒有了。聽沈如雲找到了沈母,她們兩個女子,前去向當初交好的富貴人家請求幫助……不過姑娘你知道的,沈家惡貫滿盈,誰還敢幫助他麽,都避之不及,她們碰了一鼻子灰,不知道現在在哪裏呢!”
薑梨微微一笑:“原來如此。”沈如雲和沈母,到底還是被自己的貪婪毀掉了。要當年若是見好就收,或者根本就讓沈玉容一步一個腳印的往上爬,雖然慢了點,但到底還擁有許多。不像現在,一夕之間窮困潦倒,比從前還不如,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這就是報應吧。
不想再去想這些,薑梨道:“算了,日後寧遠侯府的事,也與我們沒有關係。”
剩下的薑玉娥在寧遠侯府是得意也罷,失意也好,那都是離她很遠很遠的事情。
她自己的事情,尚且還理得不甚分明。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