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主仆二人即將踏上那片危險區域的前一刹那——
淩霄動用了他精妙絕倫的技巧。他並未現身,而是屈指一彈,一顆早已被他握在手中的、比米粒稍大些的石子,帶著極其微弱的破空之聲,精準地擊打在距離油漬旁不遠處的一叢茂密的草葉上。
“啪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草葉被露水打落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響起。
這聲音極其微弱,若非刻意留心,幾乎會被風聲和竹葉的沙沙聲所掩蓋。但對於此刻正全神貫注、且處於高度警戒狀態的淩霄來說,這已經足夠。
果然,走在前麵的雲溪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細微聲響驚動了一下,下意識地停頓了半步,並微微側頭向聲音來源處看了一眼,口中還疑惑地“咦”了一聲。
雖然她什麼也沒看見,但這極其短暫的停頓,卻恰好給了淩霄零點幾秒的寶貴時間。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淩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橫枝上落下,動作快得隻在原地留下了一道幾乎無法捕捉的殘影。他落地無聲,腳尖點地,身體如同一片羽毛般掠過那片油漬旁邊的地麵。
與此同時,他的手腕一抖,一小捧早已被他順手抓取的、路邊乾燥鬆軟的泥土和細沙,被一股精準控製的巧勁,均勻而迅速地覆蓋在了那片油膩的石板上。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悄無聲息。
做完這一切,淩霄的身影再次一晃,如同從未出現過一般,瞬間回到了剛才藏身的橫枝之上,重新隱匿在濃密的枝葉之間。整個過程,從他彈石子吸引注意力,到落下、撒土、再返回,前後加起來,恐怕連一次呼吸的時間都不到。
而此時,被細微聲響打斷了思緒的雲溪,茫然地收回目光,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便又繼續攙扶著趙明月往前走。
趙明月似乎也並未在意那一點微不足道的聲響,她的注意力似乎還在之前的話題上,隻是順著雲溪的力道,自然而然地邁開了腳步。
主仆二人的腳步,正好踏在了那片剛剛被細沙和泥土覆蓋的區域。
石板路麵依舊平整,隻是顏色似乎比旁邊略深暗了一些,還帶著一點點潮濕的泥土痕跡。但在昏暗的光線下,這幾乎難以察覺,更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腳步落下,沒有任何打滑的跡象。
安全通過。
趙明月和雲溪毫無所覺地繼續往前走,很快便走過了那個拐角,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後。
淩霄站在枝頭,目光冰冷地注視著她們離去的方向,又低頭看了一眼那片被處理過的地麵。細沙和泥土有效地吸收了油漬,並增加了摩擦力,威脅已經解除。而且,隨著夜風的吹拂和可能的夜露降臨,這點痕跡很快就會變得更加不明顯,最終消失無蹤。
他沒有去追查是誰潑的油,也沒有去思考這樣做的目的。那些,自有其他人或者說,未來的他(如果接到命令的話)去做。
他此刻的任務,僅僅是保護。他做到了。
如同最精密的機器,發現故障,排除故障,然後恢複待機狀態。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依舊是那片不起波瀾的寒潭。仿佛剛才那一係列兔起鶻落、精準無比的動作,對他而言,不過是抬手拂去衣上一粒微塵般簡單自然。
這是他成為影衛以來,第一次為這位昭陽公主“出手”。雖然隻是解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麻煩,但終究是開始了履行“保護”這一職責。
他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將自己更深地藏匿在枝葉的陰影中,目光繼續投向昭陽宮深處那片沉寂的黑暗。
夜風漸起,帶來了更濃重的寒意,也似乎帶來了一絲山雨欲來的潮濕氣息。
昭陽宮的平靜,似乎正在被某種力量,悄然打破。
而他,這道奉命而來的影子,也終於不再僅僅是一個冷漠的旁觀者。
他伸出了手,雖然,是以一種無人知曉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