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看那些複雜的醫學術語。
她隻需要看著自己手中的這份報告。
一條灰黑色的、極其不穩定的線從紙張上延伸出來,線的末端已經出現了衰敗和斷裂的跡象。
它連接著她自己。
這是屬於她的,死亡預告。
她合上報告,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仰起頭,看著天花板上慘白的燈光。
世界從未如此清晰過。
所謂的最強,原來隻是最快地走向死亡。
她的劍,不是守護真實的武器。
是殺死她自己和親人的,刑具。
她走出了醫院。
站在路邊,看著一輛公交車靠站,門打開,人們擁擠著上上下下。
她能看見他們身上那些五顏六色的線,連接著家人、朋友、戀人。
一個剛下班的男人身上延伸出一條暖黃色的線,通向不遠處一個等著他的、抱著孩子的女人;幾個穿著同樣校服的學生,身上的線交織在一起,他們在嬉笑中分享著同一支冰淇淋。
她上了另一輛公交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窗外的景象不斷後退,光怪陸離的霓虹燈在玻璃上拖出長長的光影。
她把那份薄薄的報告單折疊起來,塞進口袋。
紙張的邊角硌著大腿,是一個無法忽視的存在。
公交車到站,她機械地隨著人流下車。
打開家門,屋裡一片漆黑。
她沒有開燈,在玄關處換了鞋,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一步步走進客廳。
客廳的電視機屏幕是黑的,沉默地立在那裡。
曾幾何時,那是她通往另一個世界的窗口,是她信念的源頭。
星河劍聖的身影,劍鋒上的真理,支撐著她度過了所有孤獨的時刻。
現在,那隻是一個冰冷的、會播放影像的機器。
她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將自己與外界徹底隔絕。
房間裡還保留著她年少時的痕跡。
牆上貼著一張《星河劍聖》的海報,已經有些褪色了。
主角手持靈劍,目光堅定地凝視著遠方的星雲。
書桌上,擺著一個星河劍聖的小手辦,是她攢了很久的零花錢買的。
她舉起紅塵,用儘全身的力氣,朝著書桌上的那個手辦,狠狠地揮了下去。
“砰!”
塑料的碎裂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刺耳。
星河劍聖的手辦被攔腰砸斷,半截身子飛出去,撞在牆上,又滾落在地。
那張永遠堅毅的臉,沾上了灰塵。
木劍脫手,掉在地板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她喘著氣,胸口劇烈地起伏,手臂因為用力過度而顫抖。
房間裡恢複了死寂。
她看著地上的碎片,看著那把木劍,突然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她緩緩地蹲下身,把臉埋進膝蓋裡。
肩膀開始無法控製地抽動,卻發不出任何哭聲。
沒有人可以傾訴。
誰能理解?
這個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的兩個人,正躺在醫院裡,生命線微弱得隨時都會熄滅。
而這份痛苦,是他們傳遞給她的。
她被困在這個名為天賦的牢籠裡,沒有同伴,也沒有出口。
隻有她一個人。
一直以來,都隻有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