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
太陽懸在頭頂。
空氣被烤得扭曲，遠方的沙丘輪廓都變得模糊不清。
陳策停下腳步，從背後解下最後一個水壺。
擰開壺蓋，遞給身邊的林紫橙。
林紫橙接過，隻抿了一小口，就把水壺還了回去。
陳策沒有推辭，仰頭，將壺裡剩下的水全部灌進喉嚨。
冰涼的液體順著食道滑下，帶來的舒爽感轉瞬即逝，很快就被蒸騰的內熱所取代。
他隨手將空了的水壺丟在沙地上。
金屬壺身在滾燙的沙礫上發出一聲輕響，很快就被陽光鍍上了一層灼人的溫度。
他們已經丟掉了所有不必要的負重，隻剩下身上的佩劍和一點點用以維持最低限度生存的物資。
“說真的，我還是想不通，為什麼要把見麵的地點選在這種地方。”
林紫橙開口，“如果不是雇主給的路線圖明確到沙丘，我絕對會認為這是一個騙局。”
陳策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黃色，沉默了片刻才回答：“雇主不乾淨，行事自然要詭秘一些。”
“在這種地方，任何追蹤的痕跡都會被風沙抹去，最適合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你覺得這次的事情有多見不得光？”
“能讓帝級小隊都感到棘手的程度，你說呢？”陳策自嘲地笑了笑，“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還要麻煩。畢竟，那個價碼開得太高了，高到讓人無法拒絕。”
林紫橙用手遮在眼前，眺望著遠方，那裡的熱浪讓視線中的一切都晃動不休。
“陳策，你真的相信他說的那個東西？那個......能幫你突破陸地神仙的契機。”
陳策搖了搖頭。
“不信。”
“那你為什麼......”
“又能怎樣？”陳策打斷了她的話，“紫橙，你和我不同。你是靈劍使，你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感受。而我呢？我困在這個境界已經一百年了。一百年，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沒有看林紫橙，目光空洞地投向虛空。
“我能感覺到，我的氣血在衰敗，我的精神在枯竭，我的劍心......開始蒙塵了。”
“我嘗試了所有的方法，閉死關，訪遍名山大川，與人論劍，甚至去域外戰場搏殺，但那層天花板，那層透明的、堅不可摧的牆，我始終觸摸不到。”
“我能感覺到它的存在，卻永遠無法跨越。”
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劍柄。
“再過一百年，或許兩百年，我就會像所有老死的通天階一樣，化為一抔黃土。”
“我不甘心。所以，哪怕他說的是個徹頭徹尾的謊言，是一個為我量身定做的陷阱，我也要來看一看。”
“萬一呢？萬一這世上真的存在捷徑？萬一那個傳說中的陸地神仙境界，真的不是虛無縹緲的幻想？”
這番話抽空了他積攢的力氣。
他不再言語，隻是埋頭向前走。
林紫橙默默跟在他身後，沒有再問。
她能理解那種絕望。對於站在世界頂端的強者而言，最痛苦的不是戰死，而是在漫長的歲月中，眼睜睜看著自己停滯不前，然後慢慢腐朽。
又走了一段路，腳下的觸感發生了變化。堅實的沙地變得鬆軟。
流沙區到了。
按照地圖的指示，這裡就是終點。
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決然。
腳下的沙子開始加速流動，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漩渦，拉扯著他們的身體不斷下沉。
從小腿，到膝蓋，再到腰部......
被黃沙包裹的感覺並不好受，窒息感和擠壓感從四麵八方湧來。
陳策閉上眼睛，任由身體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