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嗬嗬道:“也不早說,就是想讓本侯……”
信陽公主汗毛一炸,凶悍地說道:“你給我閉嘴!”
宣平侯看了眼她的肚子,老實閉了嘴。
進入產房後,宣平侯將人輕輕地放在了床鋪上:“我去請大夫和穩婆。”
信陽公主拽緊了身下的褥子道:“穩婆和奶娘就住在這條街上……出門往東走,門口種著一株銀杏樹的人家就是。”
她才八個月時,玉瑾便將穩婆與奶娘找好了,都是附近知根知底的人。
“知道了!”宣平侯應下。
“你……”信陽公主看著他一身血跡,猶豫了一下,想說叫別人過來,可得力的下人都被她安排去準備他的後事,唯二剩下的兩個下人也被他嚇跑了。
宣平侯定定地看著她。
她撇過臉去,改口道:“別毛手毛腳的,把事情辦砸了。”
“本侯又不是第一次做爹,你當本侯很緊張嗎?還毛手毛腳,嗬!”
他說罷,來了一聲嘲諷的冷笑,同手同腳地往外走,跨過門檻時,腳底一絆,一個大馬趴摔了出去!
信陽公主:“……”
宣平侯到底是把穩婆與奶娘請來了。
張嬤嬤與翠兒回過神來後也灰溜溜地回來了。
幾人燒水的燒水,熬參湯的熬參湯,接生的接生。
宣平侯的體力在路上便幾乎耗盡,剩餘所有力氣都用在了雪地中耍帥的那一站裏。
信陽公主聽到的咚的一聲重響,是他體力不支撞倒在門板上的聲音。
隻不過後來他硬生生撐了起來,若無其事地靠牆而立。
他尋思著,見完秦風晚與兒子就可以倒下了。
然而眼下,一個新的小生命要到來了。
他佇立冷冰冰的雪地中,鵝毛般的大雪無聲無息地落在他肩頭。
他聽見產房內傳來秦風晚痛苦的喊叫聲。
她是一個堅強且驕傲的女人,能讓她哭喊成這樣,不知該是有多痛。
信陽公主在產房裏生了一整夜。
宣平侯在雪地裏守了一整夜。
寅時三刻,一道嬰兒的啼哭自產房傳出,劃破了寂靜的長空,驚動了無聲的飛雪。
幾乎被凍到石化的宣平侯,唰的邁開步子,拾階而上。
孩子剛出生,要剪個臍帶,稱個重,裹上繈褓,才能將孩子抱出來。
宣平侯沒等那麽久,他直接奪門而入,把正在孩子稱重的產婆嚇了一大跳!
“哎喲!侯爺怎麽進來了!”
產房汙穢之地,可不是男人該進的地方!
索性她動作極快,稱完便將孩子裹好,從屏風後抱了出來。
她不知宣平侯的死訊,隻覺宣平侯這一身浴血歸來的樣子有些嚇人,可想到他是征戰沙場的將軍,又覺著這也沒什麽。
“公主可安好?”宣平侯問。
穩婆一愣,儼然沒料到他先關心的是大人,她笑了笑,說:“侯爺請放心,生產的過程很順利,公主隻是有些累了,其餘一切安好。”
她說著,笑眯眯地將孩子遞到宣平侯麵前:“恭喜侯爺,是位千金。”
女、女兒?
宣平侯一下子呆住了!
兒子太多了,他還以為這一胎也是個小子。
宣平侯忽然就手足無措了起來,比初次去見上官慶時還要緊張:“哭、哭聲那麽大,是個丫頭嗎?”
穩婆喜滋滋地笑了。
是啊,小千金哭聲可真大。
做了這麽多年的產婆,連小子都沒她能嗓門兒亮呢。
宣平侯小心翼翼地將裹在繈褓中的嬰孩接了過來。
哇哇大哭的小家夥一到他懷裏便不哭了,睜大眼睛,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剛出生的孩子是不太懂看東西的,可穩婆莫名覺得這孩子在很認真地看她的爹。
她接生過那麽多孩子,這真的是最漂亮的一個了。
宣平侯看著懷裏的小家夥,心底忽然湧上了一股無盡的動容。
征戰沙場多年,即便不打仗,也總在不經意間染上一絲殺伐之氣。
他用手指去碰了碰小家夥的小拳頭,小家夥唰的一下捏住。
他一腔鐵血,瞬間化作繞指柔。
竟是與抱兒子的感覺不一樣……
他抱著小家夥繞過屏風,來到床前,看著大汗淋漓、麵色蒼白的信陽公主。
信陽公主也看著他。
她感覺自己是太累了,乃至於都產生了錯覺,看見的不是這些年風流不羈、殺人於無形的笑麵虎宣平侯,而是那個新婚之夜,帶著幹淨與美好挑開她蓋頭的少年蕭戟。
他抱著懷中的小家夥,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聲說:“秦風晚,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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