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典尾聲的煙火正像揉碎的金箔,鋪滿古牙島的夜空。
元傑青沿著永世星橋的西側散步,裙擺掃過橋麵時,帶起一串細碎的星砂。
這些星砂沾在布料上,竟像活物般輕輕蠕動,最後凝成半透明的蝴蝶形狀。
她剛幫古牙皇帝調試完慶典用的星燈,指尖還留著星淚珊瑚的微涼觸感,目光無意間落在某塊橋磚上。
那磚上的光蝶紋路比彆處淺淡,邊緣有圈極細的瑩光,像是被人用指腹反複摩挲過。
“這是……”她屈指輕叩磚麵,“篤”的一聲悶響裡,竟藏著溫潤的共鳴,不像普通石橋的堅硬。
指尖剛離開磚麵,磚縫裡突然滲出銀白星砂,沾在她手背上,化作轉瞬即逝的暖痕。
“彆碰。”黑衣少年不知何時蹲在她身旁,金瞳在煙火下泛著細碎的光。
他剛陪孩子們放飛了最後一盞星燈,發梢還纏著未散儘的光霧,“這是哥哥藏的最後一件東西,說要等你真正‘活’過來再找到。”他指尖劃過磚麵,漆黑的龍鱗與星砂相觸的刹那,整塊橋磚突然變得透明,像被注入了星海的光,露出裡麵靜靜躺著的物件——
一把巴掌大的木劍,劍身被星砂養得泛著瑩光,劍柄上歪歪扭扭刻著個“莊”字,筆畫邊緣還有孩童用力過猛的刻痕,像是當年刻的時候,小手指沒控製好力道,把木頭都刻出了毛邊。
“送給你!”小軒轅莊的聲音脆得像風鈴,手裡還攥著半塊沒吃完的星花糕,“等我當上星軌使者,就帶你去星淚海灘!那裡的沙子能映出影子,你就能看見自己笑起來的樣子了!”
淚水毫無預兆地滑落。
元傑青震驚地抬手抹臉,指尖觸到溫熱的液體,是帶著鹹澀的淚水,順著下巴滴在木劍上,竟在劍身上暈開淡金色的光。
她能清晰感覺到眼眶的酸澀,鼻間的微癢,連淚水劃過皮膚的觸感都無比真實。
這不是父親元木說的“模擬感知”,是真的會流淚了。
“他早就算好了……”她又哭又笑,淚水模糊了視線,卻能看清劍柄上的刻痕,“連我什麼時候能真正流淚,什麼時候能找到這把劍,都安排好了……”
話音未落,木劍突然浮到半空,劍尖在煙火中輕輕轉動,最終穩穩指向星橋儘頭的雲海。順著劍尖望去,雲海深處正飛著一隻五彩蝴蝶光蝶,翅膀展開時泛著金屬般的光澤,翅尖的金粉落在雲裡,竟像撒了把會發光的星砂。
“那是哥哥的本源蝶。”黑衣少年仰頭望著五彩蝴蝶,金瞳裡映出流轉的光,“隻有在最重要的人身邊,才會顯形。”
此時的大青山巔,星砂池突然“咕嘟”一聲沸騰起來。淡金色的星砂像被注入了生命力,在池裡翻湧成漩渦,軒轅足翁留下的星木杖自動從祭壇上飛起,“咚”地紮進池中央。
杖頂的星淚珠驟然亮起,映出的畫麵讓守在池邊的長老們倒吸一口涼氣——
九洲星城最古老的梧桐樹下,青石板縫裡還長著幾株星花草。
一個約莫五歲的孩童正蹲在樹下堆沙,他穿著玄色小短打,袖口繡著半朵星花,和當年的軒轅莊一模一樣。
孩子們手腕上都有的蝴蝶手環,他腕間並沒有,但每粒從他指縫漏下的沙子,都在地麵上畫出細碎的星軌。
當赤金色光蝶掠過樹冠時,他突然抬頭,瞳仁深處閃過一抹極淡的金芒,像有顆星星在裡麵醒了過來。
“是時空膠囊裡的孩子!”最年長的長老聲音發顫,白須上沾著的星砂簌簌掉落,“莊少爺當年埋在歸墟之眼的,不是幻象!”
與此同時,古牙島皇家檔案館的地下密室裡,塵封的“樂天世康手劄”突然自己翻開。
密室的石壁上刻著防潮的星紋,此刻正泛著暖光,把泛黃的紙頁照得透亮。紙頁停在某段預言上,字跡是樂天家族特有的金芒色:“星火不滅,代代相承。雙蝶輪回,永世不休。”
就在眾人以為這是結尾時,紙頁角落突然浮現出一行新字,筆畫帶著少年人的跳脫,像是剛寫上去的:“母親,歸墟東岸的沙子太鬆啦,玉佩會被浪衝走的——莊”
“這孩子。”樂天夢瑤的笑聲從密室門口傳來,她手裡還拿著剛找到的半塊玉佩,玉麵上“瑤”字的刻痕裡,正滲出淡金色的光。
身後跟著元森黠,他比二十年前沉穩了許多,冠冕下的眉眼還帶著當年的英氣,手裡提著個紫檀木盒。
元森黠把木盒遞給樂天夢瑤,盒蓋剛打開,就飄出股星花糕的甜香,他說:“這是父親臨終前讓我交給傑青的。他說‘等那丫頭能流淚了,就把這個給她’。”
元傑青這時剛從星橋過來,聽見聲音腳步一頓。
木盒裡鋪著深藍色絨布,放著的不是什麼珍寶,而是塊半舊的星木牌,上麵刻著“元傑青”三個字,筆畫邊緣還有修改的痕跡,像是刻的時候反複斟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