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今日點卯時,這頂帳篷住的是三營的新兵,可新兵的冬衣都是灰布的——那抹藍,是王雄府裡仆役常穿的顏色。
他放緩腳步,裝作查看帳篷繩索的模樣,指尖悄悄扣住腰間殘玉。
《乾坤訣》的內力順著玉紋遊走,將周圍十丈的動靜都收進耳中:帳篷裡傳來極輕的撕紙聲,接著是壓低的喉音:"...明日寅時,地道挖到西牆第三塊磚..."
林風的背肌瞬間繃成弓弦。
他突然轉身,大步走向帳篷,靴跟碾過積雪的聲響驚得帳篷裡的人猛地住了口。
他抬手掀開簾子,正看見個二十來歲的士兵慌忙把半張密信往嘴裡塞——那士兵的耳後,有道新月形的疤痕,正是王雄府死士的標記。
"吐出來。"林風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
士兵咬著牙搖頭,眼神卻往帳篷角落的暗袋瞟。
林風屈指一彈,《乾坤訣》內力凝成細針,精準戳中他的頰車穴。
士兵疼得悶哼,半張帶血的密信"啪嗒"掉在雪地上,墨跡未乾:"林賊警惕,速聯烏圖斥候..."
"誰讓你來的?"林風踩住他的手腕,骨裂聲混著北風灌進帳篷。
士兵疼得額頭冒冷汗,卻咧嘴笑了:"林大人不是聰明嗎?
自己猜啊——"
話音未落,帳篷外傳來枯枝斷裂的脆響。
林風旋身出帳,正看見個裹著獸皮的身影往密林裡竄,背上的箭囊還掛著北狄特有的狼頭墜子。
他腳尖點地,如離弦之箭追上去,在密林中截住那斥候時,對方的短刀已抵在喉間:"說,你們在等什麼?"
斥候被內力壓得喘不上氣,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裡蹦出來:"...大人...我們將軍說...說有個會《乾坤訣》的高手...要取林賊項上人頭..."
林風的手猛地一顫。
他鬆開斥候,退後兩步撞在樹上,殘玉貼著心口發燙——《乾坤訣》是他的獨門功法,當年在邊陲破廟偶然所得,除了他再無第二人見過全本。
難道...
"那將軍長什麼樣?"他扯住斥候的衣領,聲音發顫。
斥候被他眼裡的狠勁嚇破了膽:"穿黑甲...臉上有刀疤...說...說林大人的殘玉,該配他的另半塊..."
林風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摸出殘玉,在月光下照了照——玉身的裂紋裡,似乎真有半道暗紋,與記憶中某個碎片重疊。
身後傳來重物倒地的聲響,那王雄死士不知何時撞樹自儘了,嘴角還掛著血沫,眼神卻帶著解脫的瘋癲。
林風蹲下身,扯下死士頸間的護身符——是半塊碎玉,和他腰間的殘玉紋路嚴絲合縫。
寒風吹過密林,吹得他後頸的汗毛根根豎起。
他將碎玉攥進掌心,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
東方的天已泛起魚肚白。
林風站在營門前,望著敵營方向騰起的晨霧。
他摸了摸懷中的虎符,又摸了摸腰間的殘玉,喉間滾出一聲極輕的笑——原來這麼多年,有些因果,從來就沒斷過。
"備馬。"他對守營的士兵說,聲音裡帶著冰碴子碎開的脆響,"我要去狼牙關看看。"
士兵領命而去的背影消失在晨霧裡。
林風望著霧中若隱若現的敵營旗幟,指尖輕輕撫過殘玉的裂痕——有些事,該當麵問個清楚了。